复。
“你差得太远,远远不够。”朽月君一扫往日的戏谑,严肃得令人不习惯了,“就算你战胜那些阻碍,令你所救之人起死回生,往后呢?你能保证多久?待那位大人派人来追究此事,找你麻烦,你又能如何呢?”
“不是你我就谢天谢地了。”唐赫一把抹掉嘴角一丝血迹,“我不喜欢被耍,尤其是个妖怪。”
忽视了他语气中的不满,朽月君转过身,抬起手。他的掌心燃起火来,却在下一刻被瞬间攥在手中熄灭。
“你还不够强……谁会嫌力量太多?你救得了她一次,护得了她一次,那一辈子呢?”
朽月君的质问令他有些不适。他不知如何回答。
而且也不是救。
比起拯救,更像是弥补。弥补因自己的软弱、无礼、愚蠢,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也许这也是拯救。
这是一场对自我的救赎。
“就这样,你救得了谁?”
唐赫隐隐感到呼吸困难。朽月君的话术总能精准把控住听者最柔弱的地方。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坚硬,足够刀枪不入。可他偏偏来软的,用一根羽毛去撩那处藏在心里的疮疤。距离愈合还早,或说,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这根羽毛令他不痛不痒,却将这里扰得狼藉不堪,扰得血肉模糊。
“我可以给你这份力量。”
终于。
早就怀疑此人话中有话。从他们交手的那一刻起,一种不言而喻的阴暗目的就被朽月君缓缓地揭开幕布。只是他不愿去看。一来是不甘心,二来是不信任。若说有三……
大概,是不承认。
但他犹豫了。
朽月君反而缄口不言,嘴角翘起那一瞬的弧度归于平静,像是一滴极其微小的雪花融入水面,连泛起一丝涟漪的价值也没有。但那温度显然是冰冷的。他那冷峻的脸上,也有与唐赫自己如出一辙的“不信任”。
“你不会真以为凭自己就能穿云破雾,杀出一片黎明来吧?”他反问道,“你该知道,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在那之前,不论如何祈求都是无济于事的。”
客观存在的某种差异的确是不可控的,这更令人感到无力。但唐赫始终无法将其套用在慢了一步的自己身上。的确,他是不可能预料到有妖怪来袭,更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带着妹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他却始终找不出原谅自己的理由,便只能将一切归咎于自己。
他应该更加爱惜才对。这能说明之前不够珍视么?他说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足够强大。既然无力改变过去的悲剧,就该用力避免一切可能酿成的惨剧。
哪里是安全的?哪里都不是。只要不够强大,哪里都是危险。
“可以。”他突然直视着朽月君的眼睛,这令后者有一瞬的恍惚,“我接受你的力量。把它给我,就现在。”
惹祸上身也好,玩火自焚也罢。你想给的,我敢要的,尽管来吧。
“……你比我想象的要豪爽。而且,要更聪明。”
朽月君的冷漠消退了,一种欣赏与得意的笑取而代之,与先前无异。
硬要说,也许多了些许悲悯。
唐赫不喜欢被怜悯,但他知道,在这之后,他将无需谁来怜悯。
这世上向来只有他施舍别人的份。而大多数时候,自己不是一个慷慨的人。
那种要了命的痛楚他到死都会记忆犹新。比打断经脉,碾碎骨头还要痛,甚至不知几倍才能形容。那种感触是与灵魂的直接接触,仿佛咒令烙下的地方不是他后背那块布满伤疤的皮肤,而是心脏表面,大脑内部,骨髓深处。
钻心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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