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事。当然,这也是我长到一定年岁才意识到的。有一次,我和我爹坐在墙头,分一只刚出炉的烤鹅。那鹅很大,吃得我很撑。墙头下聚了很多孩子,还有扒着墙叫唤的野狗。我爹丢下去的骨头被野狗冲上来抢,孩子们气得打狗,狗怎么也不松口。我吃不下了,将带肉的骨头也丢下去,孩子们大打出手。我陆续丢了一些,抢夺的人中比我小的多,也有和我同龄的人。那感觉就像……撒剁碎的野菜拿来喂鸡,乌泱乌泱的感觉。”

    君傲颜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多少有些怨气。这不难理解,行军生活并不总是物资充裕,能填饱肚子也实属不易。祈焕的语调也有点微妙:

    “你这童年教育……很有问题啊。”

    “我认为不妥。”君傲颜直白地说,“我们穷到一定时候,树根草皮是什么都不肯放过的,不比战争中的难民更好过。有一次我连吃了几天草根拌米糠,犯了肠胃病,上吐下泻。军医说没有油水是不行的,但那地方什么都没有。最后,有人捉到了一只干瘦的偷食老鼠拿来炖汤,我终于活过来。”

    “你居然吃老鼠。”

    “那不然吃什么?!”

    君傲颜忽然就生气了,她很难理解这种“富家子弟”式的纨绔作风是如何出现在白涯身上的。那些钱是否干净,也不好说,多半是烧杀劫掠而来。若没有祈焕遮拦,她恐怕已经将质疑说出口了——这没必要,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引发毫无价值的麻烦。

    “啧,反正那种生活我出生以来就没过过。那天我爹问我,看着这一切,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我毫无想法,毫无感觉。”

    “那你是挺奇怪的。”祈焕勉强笑了笑,“有人会暗自庆幸自己的富足生活,有人会产生置换的忧患意识;有人会同情可怜这些穷人,有人只会当成笑话,或心生厌恶。你居然没有感觉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也许并非真的毫无感觉。”白涯的表情有些复杂,“那时候,我是有种奇妙的心情,但不明显。大概那时我太小,还无法理解那种感情。这边的墙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穷孩子,而在墙的那边,雕梁画栋的建筑里,住着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他们锦衣玉食,节日里的一顿饭能让这边的人全年衣食无忧。我那时候想到这些,产生了一种……现在看来或许应该称作割裂感的东西。很破碎,非常——往后我们走过很多地方,都给我这种感觉。这个江湖是支离破碎的,从来不完整。可把这些残片全捧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江湖。”

    “你觉得江湖公平吗?”祈焕忽然问他。

    “向来公平。”

    “不公平。”

    君傲颜的意见再度与白涯相左。但白涯也没有反驳她,而是百无聊赖地拿起棍,给烤鱼翻了个面。随后,他意思意思地问了:

    “怎么个不公平法?”

    “有人衣食无忧,有人缺衣少食。富家子弟的饭菜多到倒掉也懒得拿去施舍,花布要轮番挑选,而偏僻的街上从来不缺那些饿死冻死的尸体。有人高高在上,夸夸其谈,纸上谈兵,士兵们为荒唐的理由,为不必要的目的,为莫名其妙的命令出生入死。那些达官显贵哪怕是撑死的也大操大办,贡品足以喂饱许多穷人,而平民、穷人死后家里连条像样的草席都拿不出来。有人追求男欢女爱,追求长生不老,更多人只想填饱肚子。而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担本不必有的后果。你还要大言不惭地说,这江湖是公平的?”

    君傲颜不算话多,这次大约是急了眼。她还没有从那种消沉之中脱离出来,情绪本就不受控制。白涯倒是不急不闹,手上忽然用力,将木棍扎穿了熟透的鱼。

    “那我问你,富人的钱从何而来?”

    “从穷人手中剥夺而来。”

    “难不成靠抢的?那恐怕一个两个都当我爹一样抓进牢里。的确,他们的钱最终来源于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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