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杀了,世界都会安静。

    他人的国破家亡与妻离子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不重要,她也没有家不是吗?真正忠君爱国的人不是没有,她也不是不敬佩……清醒的时候已经见过了,不清醒的时候还有必要保持所谓的理性吗?他们只要闭嘴就可以了。生命很渺小,很脆弱,而整个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漫长的战场。如果你不杀掉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死。

    内心深处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堆积如山,平日里以光鲜亮丽的躯壳掩饰着贫乏腐烂的心脏。这片枯竭的土地上,即使用锄头耕下去,也只会露出苍白的骨头,和湿润的血迹。

    这些是谁的?

    救命。

    谁来救我。

    如此与自己做着斗争,发出没人能听到的呼救。即便如此,手上还是不留情面地挥砍,将一个又一个或坚强或脆弱的生命葬送。

    同时忽视他们的呼救。

    这样的话,还会有人来听自己的呼救吗?

    一开始不也没有人听到,听到也不会来伸出手吗?

    在这片迷茫的血雾之中,絮絮叨叨的低语里,她忽然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不是人声,也不是兵刃声,是一种细小的、宛若风啸的鸣声。是铃铛还是哨子?这很熟悉,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

    很遥远,远得像是来自童年。

    童年吗?

    她的眼前除了红色,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逐渐扩大,出现了具体的轮廓。它看上去好像是固定不动的,可其实是在旋转,她能看出来。高速旋转的它与空气摩擦,发出细碎的哨声,悦耳动听。

    是一个金属的陀螺,她认识。

    以它为中心旋转的地方,突然就像是被风吹起一样,那些风景也随之旋转,被它的尖端拧在下方,狠狠碾碎,驱散。周围的黑影一个接一个地化作粉尘,消失,连那些“朋友”也不知去向。她只觉得,耳边的风哨声越来越清晰。

    幻境在瓦解。

    “你还挺厉害的。”这是白涯的声音。

    “君姑娘人美心善,这很好。”这是柳声寒的声音。

    “等回去以后,可要让你爹教我耍枪啊。”这是祈焕的声音。

    “你还要吃茴香菜盒,爹买给你。”

    这是她爹的声音。

    还有很多温柔的转瞬即逝的话语,她一瞬间都想起来了——或许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可实实在在是有人对她提过的。这些话伴随着陀螺特殊的声响,令她的身体重新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衣服上的血色逐渐退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看见的东西越来越清楚。

    “你在做什么?”

    又出现了,是那些幻影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能分清二者了。除了语气,还有那种数人重叠着的僵硬的声音,这令幻听更容易辨认。那些人出现了,它们的模样开始融化,简直像是……蜡做的人遇到了高温似的,眼球也脱落下来。

    “你在做什么?”“白涯”再度质问。当下,她已经完全确定这些不过是该死的幻觉。

    “白涯”朝着她用力将刀狠狠砍下,耳边陀螺的啸声陡然尖锐。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刀迎头而上。兵刃猝然相撞,迸溅出金色的火花。她的手感到了真真切切的震动,与先前沉溺在蜃景中的触感截然不同。那时候,陌刀像纸一样轻,若不用力抓住就会飘走。现在,她感受到了属于钢铁的真正的重量,而与此同时,那种莫名的、对杀戮的狂热如潮水般退去。

    以兵器接触的地方为中心,一切颜色都完全剥落,她回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没来过。但是眼前这个眼神如刀锋一样尖锐冰冷的白涯,一定是最真实的那个。

    她忽然收回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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