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睡得正香,仿佛当下发生的一切都不属于他的世界。

    祈焕瞪大眼睛。那一刻,他身上的痛觉都被惊愕所驱散干净。

    爹……?

    “他活下来,也只有他一个,活下来。”蟒神的声音飘忽不定,映衬着他涣散的思绪,“然后佯装无事发生地回去……连你的母亲也不曾讲过。只是说,他拜了异乡的神……”

    蟒神回应了他的愿望。

    想要拥有一个,带着家纹出生的子嗣。

    也只是这样而已。

    是赐予的荣誉,还是降下的诅咒。如何界定,在恶神的眼中都不得而知。

    它只知道……

    “你的父亲,似乎忘记了还愿这回事。”它故作柔情的声音陡然锐利,“我分明在他的梦境中提醒过的,他怎能置若罔闻?这不算什么难事吧?你的祖辈,也没少做过吧?抢人钱财霸人妻女,用尽阴谋奸计都算小事;以人试药,烹妖入炊,活物解剖,活祭邪神……你们太想要在什么地方做出些成绩了。你以为,我是万俟家唯一所求助的神么?你以为,敢求助于邪神的你的父母,若不是没那么多名誉与家产用来挥霍,做不出一样的事么?想想你十六岁那年的……那碗汤。你可曾像——楚神官一样,此生再无品鉴如此珍馐的机会?”

    熟悉的反胃感再度翻涌而起。

    它松开手,祈焕跪在地上,忽然呕吐起来。他看不清东西,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抠着喉咙。五脏六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火烧火燎地痛,嗓子眼也感觉奇痒无比。他终于吐出来,却呕出一阵猩红的东西。在模糊的视线里,他隐约看到几根白色的手指,和一只圆溜溜瞪着他的眼睛。他慌了,强逼着自己定下神来,才发现那些手指已经成了几节难以辨认的骨头。而另一个也并非眼球……

    而是一枚石刻的扳指。

    他没有吃下什么固态的东西,他记得很清楚。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摩睺罗迦从他的记忆之中,抽取出的最令他恐惧的部分。越怕什么,便越会回想起什么。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则只会露出更多破绽,陷入这恶神所编织的更阴鸷的陷阱里,最终像那些人一样,精神失常,虚实不分,以至于对日夜相伴的友人拔刀相向。

    可人怎么能不去思考一些事——通过思考它?

    祈焕忽然想笑,只是嗓子有些痛,笑不出声。说来讽刺,想想看,他们之前还在谴责晏㳜烧毁药厂的事呢!香神用人类的尸体,炼制出这样又那样的香与药,失去家纹之子的那几代祖上,就没人做过这些事么?为了供养他的锦衣玉食,他的父母也是拿尸体换过钱的。有时候,黑市上特定的方法或药物死去的人,省下了工序费,比活人还要昂贵。还有鸟神所制定的、荒唐的阶级,在人类内部不也终日上演着以强权霸凌欺辱的话剧?吃人的妖怪,和吃妖怪的人,这之中好像也没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他儿时所吃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天价补品,究竟有多少,才是正儿八经的东西?

    他不知道啊。

    祈焕父亲所参与的商队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新浮现在每个人眼中的,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他长着与刚才的中年人相似的脸,只是更为稚嫩,更为纯真。满是悲剧色彩的一页页本该忘记的过往,一幕幕在每个人的面前闪现。

    “有日子没见阿杏了……”

    “她回老家去了哦。”一个相貌与他有些许相似的兄长说,“说是家母病重,回乡探亲,便放她去了。本来就是缺人手的时候,娘还是给了她很多盘缠。只是说好一个月回来,现在还没有影子。她怕是不来了。”

    当真如此?

    十来岁的万俟焕,终于能看懂一些事,听懂一些话了。

    “犯了家规,自当受家法处置!”

    万俟焕与两个姐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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