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传来沙哑的呢喃,听声音像个老头。
“娘子,娘子……嘻嘻……”
忱星用环首刀斩断门帘,屋里的人却视而不见。油腻的榻上摆着一张一人高的纸,上面画的什么,几人都看不清。但声音的来源并非是个老人,看样子还是个青年呢。他头发还黑着,却脱落了不少,脑袋十分斑驳。他眼眶深陷,不知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身形也干瘦得像一具失水的尸体。但他确乎是活着的,还在画上磨磨蹭蹭,搂搂抱抱。
“娘子,你怎么不高兴?”青年突然跳起来,但终究只诈尸般抬起半身。他的腿太久没有锻炼而失去力气,恐怕从厨房或茅房往返一趟,已是极限。他伸出手忧虑地在画上抚摸,小心翼翼地展平了有些发皱的地方。
“好了,这下你总算不皱眉了……没关系,娘子高不高兴都好看,嘻嘻……”
他让开的时候,几人终于看清,那是一副美人图。出自谁手倒是没看清楚,被那污秽的被角盖住了。但图的来源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怎么这副德行?
舍子殊略靠近些,想伸手取画作来看,却被忱星一把扼住手腕。
“别激怒他。”
“……”
那勉强还能看出是个青年的人,也与外面的路人相同,对几人的造访熟视无睹,就像她们不存在一样。说的也是,还是不要贸然打扰他的好,谁知道这群不正常的村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当她们离开这座房子时,连屋外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新鲜。
聆鹓终于敢将那种不可思议表现出来。
“怎么会有人,对着一张纸……叫娘子呢?”
“或许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完美无瑕的恋人。”忱星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苍蝇未免太多了。”
对聆鹓的感慨,吟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忱星道:“那么点残羹剩饭,不足以生出这么多蝇虫。”
“诶?那……”
“你们不知道么?”舍子殊说,“我一下便察觉到,其他的卧房里有人的尸体。少说,也有三四具吧。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
聆鹓倒吸一口冷气,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吟鹓也一阵不适,庆幸她们没有往别处走。
她们没走几步,旁边又有一户人家传来一阵丁铃当啷的声响,像是谁被桌子柜子绊倒。这户人家的门是锁着的,几人只能跑到窗边。窗户倒是开着,她们看到一个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女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步伐踉踉跄跄。她果然被桌脚绊倒,上面的杂物摔了一地。她就这样赤脚踩在残渣上,很快有血迹蔓延,看着人生痛。
“她没有感觉吗?”
“恐怕没有。”忱星道,“比起感觉,她剩下的仅有‘感情’。”
“这、这也算是……”
她又跑到房间外,折腾了好一阵,才将什么人拖拽进来。那人衣着褴褛,看上去比她还枯瘦,但这也费了她很大工夫。当她将那人拉了一半时,那人突然“断”了。
她们心里一惊。但那女人像是没感觉一样,将半截人的身子轻松拖到桌边。那人竟然高度腐烂,单薄的衣裳里只裹了半副枯骨,连带着黑乎乎的腐肉。将那半截人身放在椅子上,女子捡起地上的碗勺,将碗里面前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一点一点塞进尸体的嘴里。
尸体是不会咀嚼和下咽的,黏糊糊的饭食只会顺着它溃烂的嘴边溢出来,缓缓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