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辙的理由相同:只要睦月君在,他的心中就能始终保持宁静。而这种宁静给予他约束——它锁住了理性。
两人是如此清醒,又觉得如此轻松。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因战斗带来的身体的酸痛也完全退却。青蓝的火焰的确阻止了杀的步伐。谢辙知道,寒觞这次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只是仅仅不让他前进而已。睦月君连他们的躁动与杀意也遏制住了,只是这种程度想要阻止枫的步伐,似乎远远不够。
“你先前的火焰,都对不知火原本的妖力进行了限制与修饰。未充分燃烧的不知火,便是寻常火焰的橙红色了。你有这个意识,这很好,否则你早已被失控的妖念取而代之。”
“我……本不想伤谁。”寒觞艰难地说,“我伤害一些人,是想保护另一些人。”
“我不评价你的观念。现在的你,或许与佛门无缘,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是错的。”睦月君浅浅一笑,“这便是你的存在方式,否则,你甚至难以维系至今。接下来就交给我罢。”
睦月君一挥锡杖,那冷莹莹的火焰便被替换了颜色。从远处、从根部,它们再度变成了一种暖色。但也不如朱红那般炽热,而是一种闪耀的金黄。这光芒让寒觞心生怀念……它像极了温酒施法时掠过的颜色。
火焰像有意识一样,它在地面绽开,将所有漆黑的、尸体的粉尘燃烧殆尽。它们被洗去污秽,得以净化,迎来了永恒的安宁。而这周围的火焰也改变了纹路。他们不知道的是,倘若此时从天上来看,地面上火焰的图案像极了金色的莲。
枫提着刀,黑红色的异光在他身边盘旋。他步步逼近,仿佛不知畏惧为何物。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再与一个孩童无关,与一个人类无关。但即便如此,谢辙还是颤颤巍巍地说:
“若、若是可能……我不希望,那孩子的性命……”
“看他的造化了。”睦月君的语气没什么感情,“有些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但尽力而为罢。他们分明听出了弦外之音。
睦月君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停下。他对身后的二人说:
“我会施展一个法术……或许对于妖异会产生不适的影响。但我想,钟离公子应当能经受住这等考验。”
“只要能度了这个劫,我感谢您还来不及。”
“好。”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花苞轻轻探出水面,又如花瓣落出涟漪。
睦月君竖起一只手,白晃晃的念珠挂在手腕上。他闭上眼,口中轻声叨念着什么咒语。这声音很轻易被嘈杂的军队的声音吞没,但睦月君不为所动。很快,他突然睁开眼,同时将手中的锡杖狠狠敲击在地面上。
那一刻,所有残存的尘土都朝着四方溃散。一种金白交错的波纹掠过这片大地。他分明敲打的是沉闷的土地,可他们所听到的,却像极了遥远寺庙中传来钟鸣的声音。那声音浑厚而悠远,足以令人在这一瞬忘记所有的烦恼与苦痛。
可是很快,寒觞感到了强烈的不适——正如睦月君所言,他的胸口压抑万分,像是有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与大地共同碾碎他的躯壳。眼前分明没有光,可他只能看到一片苍茫的白色。眼前的光芒一阵接着一阵,在视野不同的地方不断炸开,就像……就像雨滴落在平静的水潭上,你永远不知哪部分会泛起波澜。钟声化作耳鸣,接连不断地回响、重叠。
寒觞感觉一阵反胃,几乎要原地吐出来,喉咙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呕不出东西。就好像这等污秽之物不被容许玷污面前的大地。
他想挣扎,想嚎叫,想逃离这佛光普照的地方。
谢辙注意到他的异样,但他无能为力。虽然这强大的法术没有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但他并未因此觉得轻松。相反,他也被眼前寒觞看不到的景象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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