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名为鬼女千面。骨与肉,在灵气的浸染下,未消散的、干净的无怨的“念”得以滋润。它逐渐生长,凝聚出了灵体。这便是莺月君的“魂”了。于是莺月君就此诞生,游荡在现实与梦境的缝隙之间。奈落至底之主将她打捞,并赋予了六道无常的使命。否则,她若是不经指引,很容易沾染过多杂念。若她再被污染,事情就会麻烦许多。
她的“骨”与“肉”仍在皋月君处,被束之高阁。除了地形与灵场制造的天然迷宫与屏障,那里还处于层层阵法与结界的保护下,算得上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不过莺月君还是需要一个实体,去取回自己的骨与肉。
“借用悭贪之恶使的思路吧: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家的金库,再怎么安全,也别扭吧?”
这话听上去合情合理,舍子殊并不打算反驳。
“我啊,想要自己的身体。”她这样说,“等我取回自己的骨肉,我便具备拥有自己身体的条件了。我的魂是不完整的,我需要把它唤回来。而我缺失的部分,便是悭贪的恶使。”
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舍子殊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奇怪,但她指不出是哪里不太对劲。她只是想,倘若自己是真正的人类,说不定能明白她的表述,亦或是……能解释清楚自己为何觉得奇怪。她需要一个理由。
鬼女千面,虽被称为鬼女,但这只是因为构成这大妖的多数灵魂,是女性的受害者。当年的刺客组织左衽门,不如今天这般规矩。里面有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叫做笑面狼,专门挖取美人的脸。美人之中,自然也包括男人。不如说,美貌的男子更值得他嫉妒,毕竟他也曾经是那样令人挪不开视线的、美丽的男性。
莺月君如今的魂并不完整。这样的魂,即使缺少的是很小的一角,剩下的也不过是件不完整之物。她的力量被很大程度地削弱,缺少的可不止消散的那么一点儿。就这样的那么一点儿灵魂,进入轮回之流,到了往生,便是他们所知道的“霂”了。
“我在梦境的世界穿行,在精神的海洋漂流。终于,我察觉到他,捕捞了他。于是在霂尚是一位婴儿时,我就在她的梦境中发挥我的力量。每一场梦都是精心的编排,每一段情节都去认真设计,每一种引导都倾尽全力。我还对她父母的梦加以干涉,不知不觉间将他们引导成我希望的模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她身边的人——我都会用自己的力量,通过影响他们的思想,来使事态发展成我想要的局面。有时他们会认为一个想法是自发的,其实并没有,那是我在诱导他们做出选择。我没有肉体,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很不容易。”
“为什么大费周章做这种事?”舍子殊十分困惑。
“为了让她的灵魂成长为我需要的样子。”莺月君认真地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的样子。她必须像他,像那位少年所经历过的一切。她的童年,她的心境,她的思想……一切与那曾经的少年越像越好。他的父母便是这样的人,我十分清楚,因为他曾经就是我们的一部分,这些记忆永远刻印在我们的魂魄里。她越像他,越容易归位,我们便越易融合。”
“照你这么说,那位少年,在当年也要成为悭贪的恶使呢。”
“如此看来,本该是的。但六道无常的工作,就是去排除所有为祸江湖的隐患,或是将危险的事物扼杀在萌芽时期。总之,不要让麻烦失控就可以了。那时候,同许多次一样,他在尚未成为悭贪的恶使前就被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