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不再是盘旋的状态,而是惊慌地扑扇着翅膀离开。大量尘埃涌了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树木成片地倒塌。这是一个很快的过程,许多幸存的、栖息的鸟兽都不再躲藏,纷纷以那里为圆心向外逃窜。反常的动静越来越大,确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聚拢,在漫天的粉尘里形成了怪异的轮廓。

    东方的天空开始微微泛起白光,但距离真正的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每个人都慢慢地昂起头,随着那团东西的增长而将视线抬得更高。借助微弱的天光,谢辙眯起眼睛,努力地辨识着由黄土和锯末构成的烟幕里,形成的轮廓究竟是什么。然而就在他得出结论之前,问萤的声音先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那是……是人?”

    或者“人形”的什么。

    它非常高大,比森林里最古老的树还要高。它迈出脚步,便能踏平一大片树木;它一挥手,就能斩除眼前一切障碍。意料之中,它朝着这边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待它再靠近些,他们就能发现这个“人”整个身躯呈现一种带有光泽的、皮肤的颜色,但每一块光泽都很破碎。原来组成它的,是无数大小不一的、破碎的什么东西。

    “陶片!”寒觞的语气斩钉截铁,“那些被打碎的偶人被重新组合了……我们不该忽略它们复原的能力。看样子,即便碎到这个地步,这种修复的法术依然有效,甚至是刻意经过改进以应对战败的结局……”

    问萤捂着嘴说:“好恶心……”

    有这种感觉的当然不止她一人,而且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认为。那些碎片千奇百怪,可能是任何偶人的任何部分。单组成它腿部的,就有许多形似人类手臂或腿脚的部分。虽然只是假人,却足够令人作呕——不如说正是因为那些部件太像是属于人的东西。而且它们的构造有种别样的精妙,就仿佛把一个活人的皮生生扒去,露出完整的肌肉,而这个巨大的类人怪物就是遵循这种构造规则的。他们应该先离开这里……但没有。地面上的法阵,重要之人的遗体,还有尚未解决的两个恶使,都是问题。说到后者,尹归鸿和陶逐都已不做声响地退到远处,趁无人注意他们时私下交流起来。

    “我们本该攻其不备,”尹归鸿冷冷地说,“可惜不确定的情况太多。甚至连那大家伙都不知是哪儿来的。不过,我猜是悭贪那家伙干的……倒也不是完全无用的东西。”

    陶逐的眼神令人生惧。她眼圈泛红,像是哭过的样子,又像是快哭了,但也可能是愤怒使然。她不断地啃着自己的指甲,任凭它们坑坑洼洼,抓在石头上都像是能留下痕迹。她被砍断一半的手臂不知愈合没有,只是普通地放松下垂,血还滴滴答答地淌着。

    “不行,不行……我得把、把阿迹的手……”

    “行啊?你去。就在神无君脚边呢。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看来尹归鸿当真没被盛怒完全支配。可能是周围的人暂时封闭了情绪,他的力量减退了些。他对自己的状态仍有较为准确的评估。最重要的是,知道神无君看破了他的手法,他便觉得继续这样打下去没什么意思,恐怕要寻找一个更好的机会。而此刻,那突然出现的陶瓷碎片组成的巨人,几乎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陶迹。那个失去一条手臂的男人——男尸,带着平静的笑意,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但他的肤色已经变得灰暗了,逐渐又有了尸体该有的样子。灵力的来源已经消失了,陶逐最好还有之前那些原始的方案,去支持他的行动。尹归鸿正准备离开,陶逐却自顾自地跑开了,陶逐跟在她身后一起。她可能要放弃那截手臂了,他想。对这女的来说她的兄长就是她的全部。看样子,她要永远失去重要的一部分了。

    但与他无关。与他的复仇无关。

    那由偶人碎尸组成的巨人更靠近了,聆鹓呼吸都在打颤。它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那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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