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她伏在娘的膝上,娘温暖的指尖轻轻的抚过她的面颊,温柔的低唤着她的名字。

    合欢……

    一觉醒来,娘依旧是冰冰凉凉的墓碑,她的身边只有穆百里一人。他一夜未眠,睁着眼睛守着她,担心她会做噩梦。

    好在她睡得很安稳,纵然梦中落过泪,却也是笑着哭的。

    收起嫁衣,赵无忧瞧着身上的孝服,眉目微凝。睡了一觉,果然精气神都好多了。她还是她,那个淡漠疏离的礼部尚书赵无忧。

    晨光熹微,穆百里踏着晨曦归去,他们不能一起回来,否则是要教人生疑的。所以穆百里先走一步,赵无忧稍后再回。

    跪在娘亲墓前,赵无忧眉目清浅,脸上无悲无喜,“娘可都看到了?合欢已有心爱之人,娘亲的嫁衣也穿在了合欢的身上。娘的手艺真好,合欢很喜欢。虽然现在会很艰难,并且以后的路也会一直艰难,可合欢不会放弃。”

    她的命,是用娘的命换来的。

    守孝三年,三年……

    云筝上前,将披肩轻轻的覆在赵无忧身上,“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回去了。”

    赵无忧意味深长的瞧了云筝一眼,突然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云筝的脸上,“你是什么东西,需要你来提醒我做事吗?既然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那便在这里好好替我守着。”

    语罢,赵无忧拂袖而去。

    奚墨一愣,“公子,云筝她——”

    “你是不是也想留下?”赵无忧冷然。

    丧母之痛,让赵无忧整个人都透着阴郁寒气,大有生人勿近之感。

    奚墨不敢吭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墓前的云筝。所有人都随着赵无忧撤走,唯有云筝被留了下来,仍旧跪在那里。

    她回眸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看着那尘烟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睛里有温热在不断的涌动,最后夺眶而出。

    云筝伏跪在墓前,双肩微微的抽动着。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驻在云筝的身边。

    惨白的脸上带着黑色的眼罩,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痕,原就不够英俊的脸上,此刻更添几分可怖之状。此时此刻,赵无极正笑意冰凉,斜着眼冷睨墓碑上的那一行字迹。

    “现如今,你还觉得赵无忧好吗?”他冷笑,“还觉得这个女儿是你的一切吗,如今连命都丢了,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你养的好女儿,反过来要了你的命,你还真是能耐。”

    那冷冰冰的嘲讽,带着一种憎恨,没有半点温情。

    看一眼仍旧伏跪在地的云筝,赵无极俯身蹲下,“还不起来,打算一直跪着吗?”

    “我还能怎样?”云筝抬起头,神情略显麻木,“在公子心里,我已经成了里外不是人。若非公子念着这些年我随行伺候着,估计这会早就杀了我。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岂能容得下我。”

    “我给你通了那么多消息,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公子没让我回去,是下了狠心的,她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回去。”

    赵无极深吸一口气,“那你便跟我走吧!”

    云筝凝眉望着他,“你说什么?”

    “自然是要跟我走,难不成你还回尚书府送死吗?赵无忧已经怀疑你了,对她而言,只要她有一丝反悔,你就没有存活的必要。”赵无极眸色冷冽,“跟我走,反正你早就是我的人。”

    云筝不答,仍旧跪在那里。

    赵无极长叹一声,踩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墓碑之前。蹲下身子轻轻抚过母亲的墓碑,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很痛快,竟有种莫名的心中舒坦。

    “娘,你终于死了。”赵无极笑了,笑得何其恣意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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