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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晌的时候又下起了雪,食肆中进山运炭归来的人说或许是因为璋山君做了什么错事、引得幽冥震怒,因而才降了天雷、使天象有变。不过如此,身披蓑衣坐在靠墙一角的李伯辰便并不引人注目。同样打扮的人不少,且都是来喝一碗温酒就走的,这令他看起来也像是铺子里的一个寻常人了。
他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吃了不少东西。起初店里的伙计还对他多看了几眼,后来客人变多,就不在意了。璋城是繁华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多,江湖豪客也多,他如今虽然看着魁梧高大,但伙计的见识也是很广的。
听了不少闲话,渐渐知道了些事。
譬如隋子昂竟没死。但李伯辰只是稍感意外,并不十分惊诧。在北原时隋不休就展示过借助六渎帝君气运的祷祝术,因此自己和他才没被冻死。隋子昂修的同样是庙堂术法,该也是因此才侥幸活了一命。
不过听说如今生死不知,看来摔得很惨。
另一个消息是,陶家人与叶英红都被羁押在府狱,说要明日处斩。李伯辰也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看起来他的那封木书起了作用——隋以廉将人从空明会那边提回来了。这是他希望的结果。他从未去过空明会的地盘,对那里一无所知,更不清楚其中有什么样的高人、什么样的手段。
倒是府治衙门相对而言更熟悉一些,变数也不会太多。无量城自成一府,其实也有衙门。六国之中官署衙门的布局大同小异,他曾在无量城中那权作摆设的衙门中进进出出,地形是很熟的。
他如今能阴神离体,其实可以先以此法去衙门中将事情探个明明白白。之前也的确这样试了,然而发现自己进不去。官署在修建时必然考虑过类似的情况,因而布下了某种阵法禁制,他的阴灵一靠近墙边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回来,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但李伯辰知道这是很合理的事。一地府治所在如果连这点防备都没有,反而要叫他心生忌惮了。
倒是连这食肆中的人都知道陶家人与叶英红要被处斩这件事,有些蹊跷。他刚才请一个力夫喝了一碗酒,从他口中知道璋城府要处斩犯人,大多在秋后。虽用不着报国都去批,却也得上报州里。
如今这样急,且罪名还是“勾结李国逆党”,无疑另有用意。
是想要叫自己劫法场吧。又或者,隋以廉见隋子昂被自己折磨得那么惨,情急之下打算杀人泄愤——明日能引自己去最好不过,自己跑掉了,也能以此叫自己追悔莫及。
不过他觉得自己是隋以廉的话,绝不会出这种昏招——当暗中埋伏重兵,而后将四人押去州里,叫自己觉得有机可乘,然后再去救人。
劫法场……劫法场。这事儿从演义小说里听来,的确叫人热血沸腾,可李伯辰知道要真这么干了,自己必然有去无回。他倒是不怕死,不过这样死也太蠢了。
得想别的办法。
他又叫了一碗麦饭,将桌上剩下的那些汤汤水水都倒进饭里,大口吃了,而后结了账,走出食肆。
如今得再连累一个人才行。
雪下得越来越大,但城中许多人进山运炭,街上倒比平常热闹。他小心翼翼地穿街过巷,来到叶英红经营的那家刀兵铺子斜对过。铺子上了门板,但铺前只覆了一层薄雪,说明上午下雪之后有人扫过。
他一拢大氅靠坐在墙边,闭上眼。过得片刻又站起身,穿过街道、避开路旁两人的视线,从后巷翻墙跳进院中。
这里是后院,没什么人。但能听到前院有马在打响鼻,还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李伯辰走到正房门前,径直推开门走进去。进了正厅,又撩开左面一间房的门帘。
屋子里的人正坐在桌前提笔写些什么,李伯辰便道:“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