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醒了。

    手术室只剩下两个护士了。我第一件事就是皱皱眉,眨眨眼,鼓鼓嘴。

    眉毛能动,眼睛能动,嘴巴能动,我的面部神经得以保留了。

    你们想象不到我心中的喜悦,这种喜悦不亚于我忽然发现我的每一个读者都在每一章的末尾发书评了。

    麻药劲儿应该没还没过。可是我太高兴了,我开始说话。我说护士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回病房啊。一个护士说,再等等苏醒苏醒吧。我说我觉得自己挺苏醒啊,我想快点回去,我怕她担心。护士说,你说什么?另一个护士说,他说怕她担心!护士就不说话了。

    后来我被推回病房,又比了个V。她说,护士说你的话太多了。我说我乐意。我不但乐意,我甚至在回到病床上之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发消息告诉所有人我的手术做完了没面瘫。

    我就开始吊水。一晚上撒了五次尿,长大之后头一次被人接尿。

    我们两个都很高兴。神经被保留了大概率意味着肿瘤没有包裹神经,没有包裹神经而被完整切除,也意味着极大降低了以后的复发概率。

    过了一天晚上,第二天又比较高兴地熬过一天,第三天的时候管床医生喊我去换药室换药。我终于可以询问一下手术的问题,问他我的肿瘤怎么样。管床医生说,你的肿瘤是贴着神经长的,长得不深。切掉了肿瘤连带半个腮腺,清理得很干净。

    我说医生,那我这个是良性还是恶性?

    医生说,这个要看病理。或许觉得我担心又说,不过贴着神经长还没有侵犯到神经,大概率是良性。我说那要是贴着神经长还是恶性的呢?他说,那你就可以去买彩票了。

    他真的,我哭死。

    医生的话叫我俩都很高兴,足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承受各自的痛苦——她要给我接尿,整夜没法睡,白天更没法睡。镇痛泵第一天让我不停打嗝,第二天让我开始胃疼,头上的绷带要加压、要压住被切割的腮腺以防愈合不好、涎漏,因此勒得我头晕眼花,只要平躺就疼,同样睡不着。

    第三天的时候,拆掉了脖子上的引流管,继续加压包扎。拆引流管、压伤口的时候,我并不觉得疼,甚至有点想笑。因此觉得镇痛泵让我胃疼得不行,不如拆了吧。我就去护士站把镇痛泵拔掉了。

    然后晚上我就被伤口疼醒了。

    我跑去护士站求药,护士说,给!

    我吞了药,很快见效,疼痛减弱多了。我真想知道那是什么药。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一瓶维生素两瓶氨基酸,吃很少的流食,等待病理结果,慢慢恢复。我们战胜了面瘫,战胜了心肌肥大,觉得心情极好。至于开刀的创口,是从耳前到颈下约20厘米长的一条。不过我不怎么在意这个,甚至在琢磨以后疤痕太明显该纹什么图案好。

    我只是现在想到鸡蛋羹三个字就想呕吐。

    熬到了周四晚上,主刀医生来看我,跟我说结果出来了,应该是良性。

    心中狂喜,迅速向所有人分享——但没等分享完,医生又带着报告来了,说,你这个,自己看看吧,如果想的话,可以明天出院之后去14楼做一个免疫组化。

    一半的狂喜没了。我看一边百度相关词汇一边看病理报告。报告说的应该是,看着是个良性肿瘤,但是也有恶性的可能。需要进一步的免疫组化,才能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癌细胞。

    到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有点趋近麻木了,不再像此前那样忐忑。因为至少我知道自己不会面瘫——手术之前我曾对她说,我最关注的就是这个,我甚至不很在意是不是癌。

    于是今天是我回到家的第二天,还在等待免疫组化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终于去了一块心病。

    我想叫你们都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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