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不咸不淡地扫了聂青婉一眼,见她低眉顺目,一副沉静娴雅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想嘲笑嘲笑她,诋毁诋毁她,讽刺讽刺她,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嘴巴就已经动了。

    殷玄道:“进宫那会儿,你似乎是极不愿意与明贵妃住一块,现在倒是相亲相爱了,明贵妃也着实看重你,求朕给你解了禁闭,又给你安排了她殿里最好的院子,上一次你倒是打了明贵妃的脸了,这一回可就真的打你自己的脸了,有一句老话怎么说的呢,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好在,明贵妃是个不计前嫌的,对你巴心巴肺的好,生病了每日去看望,昨晚你侍寝,她比自己侍寝还高兴,今早听到你被贬了,还不忘派人来慰问你的身子,你说你是不是要念她的恩?”

    聂青婉慢条斯理地研着墨,那动作不快不慢,每一个来回的时间都一致,堪称个中高手。

    刚刚殷玄没注意看,这会儿瞧着,倒又是一阵惊叹。

    他看着她,黑曜石般深邃又带着点天生冷漠的凤眸微微地眯起,也许,他想,让这个晋东郡主进宫或许真不是坏事。

    三年了,他没再找到任何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每天固定的上朝下朝,处理国家大事,去后宫的妃子宫殿里平衡关系,晚上陪着那个人,思念、痛苦、煎熬,却又在那样难捱的夜晚,享受他独有的一点点卑微又不可得的眷恋以及甜蜜。

    或许,他的人生就是如此了。

    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亦没有未来,他唯一让自己坚守下去的信念便是为她守好大殷,她所爱的江山,他一定让它无懈可击地繁荣下去。

    他不会让任何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因为这个江山不是他的,而是她的,他会传承她的方法,在合适的时候从殷氏子弟中挑选一个有帝王将才之人来继承王位。

    过去的三年,他一直沿着这条路在走,后宫女子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有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以及神韵,他对世间女子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也不会找一个替代品,那是对她的亵渎和不敬。

    可今天,不,大概从晋东郡主初进宫,驳了明贵妃的面子,亲自跑到他的御书房找他要一句圣旨时,他就看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而正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他才对她极其的反感。

    如今,在这反感之上,无端的又生出了几丝庆幸,庆幸什么呢?

    大概庆幸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一个有趣的灵魂,为他往后漫漫孤寂又孑然漆黑的人生道路增添了一丝乐趣与色彩。

    因着这样的想法,殷玄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怎么陡然就生出这种心思了呢,大概是真的太寂寞了。

    聂青婉不管殷玄想什么,说什么,于她而言,拓拔明烟前世背叛了她,参与了谋杀她的重要角色,她就不会放过她,拓拔明烟把她从荒草居里带出来,可不是因为她想与她相亲相爱,只因她在宫中势单力薄,需要借助她来强大势力,对付陈皇后,而她也只是顺势借着拓拔明烟,从桎梏中脱身,寻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地,慢慢打开复仇之路。

    各取所需而已,何来姐妹情深?

    前世没有,今生亦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