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溪前的一干干净净之处,郭老生前体面又干净。走也是干干净净的走,宁愿到大街上,也不肯给徒弟惹晦气,点翠心中直痛的没了知觉。

    郭老没有后人,性情又古怪不肯与人亲近,只得点翠一个关门弟子。点翠提出要为他守孝半年,归三老爷当下立即便允了,邬氏也只得应允,归老夫人叹气道她是个重情义的孝顺孩子,便依了她罢。老夫人本是武将家族出身,并不怕那些个忌讳。

    点翠感激家中长辈如此深明大义。

    守孝期间,点翠自是茶饭不思,人儿眼见着瘦了下去,大嫂卢曼劝了好几次,可点翠却笑道师傅说了瘦些好看。

    旁人便也拿她无法儿。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人一瘦了便更怕冷,断断续续的,点翠害了几场病。

    来人见她时,她都是病怏怏的躺在榻上。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活蹦乱跳的模样。

    她这般,自是急坏了袁知恒,可因着归伯年与邬氏的训诫,如今他俩又不得多相见,袁知恒也只得托了杜小竹与信儿递话儿与她。

    “小姐,袁公子说雪这样厚,羽山上的兔子与鸟雀儿可以捉一捉了。”信儿小心翼翼在点翠耳畔说道。

    点翠想了想道:“外面儿冷的紧,还是不去了罢。”

    信儿又将话儿传给杜小竹,杜小竹去传给袁知恒。

    袁知恒立了半晌,也没有多话儿,便转身离开了。

    杜小竹唉声叹气,也不知小姐的心病什么时候能好,郭老走了大伙儿都难受,可都不会比小姐难受的多。这都过去半月了,小姐还似这般茶饭不思的,在夫人面前还得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怕她担心。好在还有袁公子不顾风雪严寒,时常从国子监里回来与小姐说几句话儿。

    寻了个休沐的日子,袁知恒与身边的小厮袁福拎了鸟笼子自去了羽山,回来的时候笼子里却有了两只小小的圆滚滚的珍珠颈子斑鸠。

    杜小竹瞧着袁公子拎了斑鸠来,一喜心道夫人说了小姐不可时常与西院的公子们玩耍在一处,却也没说不让袁公子来探望小姐呀。便轻快的将袁知恒请了进去。

    点翠逗弄这笼中的两只小斑鸠,脸上略带了丝欢气。因着屋子里四角都生了旺旺的火盆子暖和的很,小斑鸠便舒展了身子欢快的很。

    “是我拖累了师傅,后来才知他老人家本意是是要离开归家寄情山水的,却被我拖着留下拒在归家为我操心牢神。”

    郭老在宫中过够了心惊胆战的黑暗日子,被邬氏所救又为当归阁出了好几年的力,直至得了手疾,不得做活儿,便生了要云游四方寄情山水的心思。谁知阴差阳错,却成了点翠的师傅。

    点翠那时亦是出于一己私利,使了心眼的。现在想来,点翠心中有愧,难安。

    “不怪你,”袁知恒轻声道:“寄情山水有寄情山水的洒脱,有人尽孝膝前却也有它的安逸。郭老那时候身子不行了,若要云游恐怕也是个难。”

    无牵无挂孤身一人飘零在这天地间,个中滋味,他打小就尝过了。有个乖巧伶俐的点翠在身边,想来郭老走的时候也是安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