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打开,顿时香味扑鼻,浓稠的汤里撒着一些香菜,中间是一条鱼。

    徐达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算是知道周秉昆拦住他要干什么了。

    “这是厂里宴请家具厂领导的剩菜,我看还能吃,打包回家怎么了?”

    “哦?剩菜?”林跃拿筷子拨了拨:“一口没吃的鱼是剩菜啊?”

    “这……做的不好吃,客人没动筷子。”

    “如果你饭盒里这条鱼是剩菜,那食堂老王饭盒里那条吃得只剩一半的鱼又是什么?厂长,你说是他薅厂子羊毛啊?还是你以权谋私呢?”

    “都……我……他都……”

    谷帺“你是想说你饭盒里这一整条和老王饭盒里的半条都是剩菜吧?”林跃冷冷一笑:“咱们吉春市效益好,体量大的拖拉机厂宴请客人也没见一桌饭上两条鱼的,且不说超标不超标的问题,我现在把厂里还在加班的工友都叫来,让大家评评理怎么样。”

    大晚上的,风一吹浑身都打颤。

    徐达左呢,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时不时地从后厨搞点荤腥回家,但谁叫他是厂长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谁都好。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  周秉昆居然这么混,为了两张工业券敢拿这种事威胁他,真要把厂子里的职工召过来,事情闹大了,  就目前这个形势,  调离工作岗位都是轻的。

    “别,别,秉昆,你别喊,不就是两张工业券嘛,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我给……我给……明天我就拿来行不行?”

    “明天?”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你也知道,不买东西,没人会把工业券带在身上。”

    “那成。”林跃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张纸递过去:“写吧。”

    徐达左一脸不解:“写什么?”

    “写你前些日子从我这里借走两张工业券啊。”

    “啊?我什么时候从你那儿借……”

    这话说到一半,他明白了。

    林跃说道:“明白了是吗?今天你回家,把鱼吃进肚子,一旦明天不认账莪找谁说理去?写了借条呢,你要敢不给我,那就别怪我让工友们帮忙评评理了。”

    “狠,你够狠,周秉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

    “废什么话,赶紧写。”

    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即便心里很憋屈,他也只能忍着压着,接过那支钢笔,给林跃打了一张借条。

    林跃拿在手中看了两眼,连连冷笑。

    “徐达左,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把那张借条拍到自行车座上,指着第一行开头的文字说道:“今借到和今借是一个意思吗?这当厂长的就是不一样啊,文化水平确实高,咱这种普通工人还真是差得远呢。”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拔高的音量:“保卫科,保卫科,有人私拿厂里财物回家。”

    徐达左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林跃的手:“秉昆,你别叫,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一家五口人都要喝西北风啊。”

    “不叫啊?不叫也行。”林跃拍拍车座上的借条:“重写!不过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涨价了,十张工业券。”

    “什么?十张?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我这人做事一向先君子后小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徐达左抱怨之际,门卫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人,循着声音往车棚走来。

    “谁在那里?刚才是不是你在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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