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陛下之言,臣愧不敢当。臣魄力与担当不足。熙宁之时士风保守,官员因循守旧,若要变法必须矫枉过正,拆屋重建。非有大魄力,大手腕,非一身当天下是非者不能为之。”

    “此论来,臣不如王安石,故向陛下举荐了他,因此有了熙宁变法之得。而今元丰之政,臣纠熙宁变法的急躁冒进,以免过刚易折之弊。”

    “臣始终笃信治国与做人的道理是一样。要走远路,进窄门,耕瘦田。有时候快的反而是慢的。而慢慢来反而才是最快的。”

    “道德经有云,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人好径。”

    这话的意思,如果我能明白道理,当行于大道上。只是大道过于平坦,而人君却都喜欢走捷径。

    “譬如对五等户收免役钱,还有增印盐钞和交子,这对于人君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真是因为这样捷径的有利之事,背后都藏有天大的祸害。臣才害怕陛下太轻易地去顺从他,去作为他。”

    “贪图了一时之利,而种下长久祸害。”

    官家道:“此乃治理国家的金玉良言,但是没有钱辽国如何御之?”

    章越正色道:“陛下,辽国到了现在早已是外强中干了!”

    官家神色一震,问道:“此言当真?”

    章越回答道:“这些年来陛下可听到辽国从何处开疆扩土了吗?只是听说他一味地镇压叛乱罢了。”

    “自古胡无百年运,为何辽国至今近两百年?是因得我幽燕之地,南面用我汉制,又有本朝贡币输入,故能维持着。”

    “但因此番不番,汉不汉之制,又不精思我汉制精髓,国力只能日益衰退,如此早晚还是要生内乱。辽国固有百万雄兵,但又如何了?只能虚言恐吓于我了。否则为何在河东,河北进又不进,退又不退?陛下只要抱有耐心,持之以岁月,静待辽国国内有变之日,便是提兵百万西征之日!”

    官家拍案而起道:“卿之言,真乃真知灼见!”

    官家走下御阶道:“朕能有今日,全赖卿之良谋!卿既是朕的萧何,也是朕的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