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闻言,低低的缓了口气,扶着膝头艰难的站了起来,刚僵硬的走了两步,却陡然回头:“包骋呢?”
韩长暮顿时怒了,气极反笑,嘲讽道:“他供出了你,你还惦记着他,当真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啊。”
姚杳却是一笑:“少使大人不必试探卑职,若他当真供出了卑职,只怕大人早将他带过来羞辱卑职了。”
韩长暮愣住了,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静谧中,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他的心一抽,脸上还维持着冷笑,淡声道:“带走。”
看着姚杳没有回头,走进漫天晨光中,他骤然抓紧了衣襟,转过了身。
内卫司使夏纪纲二品荣休,少使韩长暮擢升为三品正使,这消息如同一滴水落进湖心,只是泛起几道涟漪,并没有引发太大的震动。
毕竟过完年刚刚开朝不久,夏纪纲就上了道乞骸骨的折子,永安帝是迟早都会准了这道折子的。
内卫司是永安帝的鹰犬,是他手里磨的锋利的那把刀,谁当正使都改变不了这地方血腥残忍的本质。
走了夏纪纲这把刀,还有别的刀,或者说众人还都挺乐见韩长暮这把刀上位的,毕竟永安帝刚刚用上这把刀不久,还在磨合期,不那么顺手锋利。
但很快,众人的幻想便被现实恶狠狠的打了脸。
这君臣二人似乎磨合的快了些,已经渐入佳境了,韩长暮的这把刀,杀起人来,比夏纪纲更好用。
为免吓着那些只在书本里看到血腥和杀戮的年轻举子们,影响他们科考时的发挥,朝中有个不成文的默契,临近临近春闱的时候,是不会大张旗鼓的满城抄家杀人的。
可这一回却似乎有些不同。
在韩长暮擢升为三品内卫司使的圣旨宣读后的第二日,大批的内卫们便倾巢而出,同时查抄了安王府,礼部尚书宋英府和兵部尚书郑彬府,就连已经吊死的兵部职方司郎中王宽的府邸,也没有放过。
这样大张旗鼓的抄家拿人,令满朝皆惊,弹劾韩长暮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满了永安帝的案头,但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连上了几道折子而得不到永安帝半个字的朝臣们,慢慢的也回过味儿来了。
圣人引而不发,瞅准了时机一网打尽,这是摊上大事儿了啊。
罢了罢了,还是别多嘴了。
有人在内卫司抄完家抓完人后,偷偷进入这些府
邸中看过,看完之后叹了口气。
韩长暮这搜刮的手段,跟夏纪纲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好好的府邸硬生生的被搬空了,连墙皮子都被刮下来了好几层,从“精装房”活生生的变成了“毛坯房”。
搬得走的古董瓷器、名人字画、金银珠宝,家居摆设,但凡是能换钱的,早被送进了内卫司登记造册封箱入库,只等着案子一了便充入国库。
而不值钱的青砖灰瓦太湖石,锅碗瓢盆之类的,都被秉承着自己占不着便宜,也绝不便宜了旁人这个宗旨的内卫们,给一一砸了个稀碎。
就在众人对这等抄光,砸光,抓光的抄家手段震惊不已之时,永安帝终于对连日来的事情有了明旨。
旨意一下,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安王,郑彬,宋英这三人竟与内廷宦官勾结,在长安城中大行巫蛊之术,残害人命,聚敛金银,霍乱朝纲,更是与前些日子捣毁的四圣宗互通有无,劫下了那送往玉门关的八十万两饷银。
连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饷银都敢下手,这可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没有上折子弹劾韩长暮的朝臣,拍着心口暗自庆幸,做个只听不说的哑巴就是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