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如老鼠开会,皇帝这边几人压根听不到。
但太子却淡淡扫了一眼过去,众人顿时六神归位,全部敛了神思正襟危坐。
见四下里归于平静,他才笑了笑,“郡主为何不愿?”
赵昔微缓缓一礼,态度不卑不亢:“殿下乃一国储君,臣女不过受封郡主,怎敢劳烦殿下。”
“郡主不必谦虚。”李玄夜抬手,做了个免礼的动作,笑意更凉了些,“你是陛下义女,孤便算是你兄长,能为妹妹亲自加簪——”
语气一转,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兄长生生世世修来的福气,何来劳烦之说?”
他的眸光如刀子般,盯着她的脸,“妹妹胸怀雅量,恭祝兄长好事成双,兄长自然也该投桃报李,贺喜妹妹福寿绵长。”
赵昔微抿紧唇角,沉默不言。
他心里不爽,还可以冲她发泄。
可她心里难受,又该向谁发泄呢?
她轻轻闭上双眼,顾玉辞妹妹长妹妹短的唤了好几声,她也懒得回应。
李玄夜则面色如水地看着她,任由她这样晾着顾玉辞,直到皇帝看不下去了,出声吩咐:“太子既要亲自为郡主加簪,那便由他来吧,正好全了他做兄长的情义。”
话语温淡,却在说道“兄长”二字时重重落音,似在提醒儿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儿臣遵命。”太子的回答也同样温淡沉缓。
皇帝唯恐夜长梦多,忙催促曹德:“那便开始吧!”
“是。”
曹德手臂一抬,长长的拂尘扬起,尖细的嗓音幽幽宣唱:
“有请长安郡主受封——”
“请太子殿下行佩绶礼——”
“请郡主加簪——”
鼓乐四起,唱礼如浪,一声高过一声。
御座之下设了受封台,地上铺了绣着花团锦簇的锦垫,早有礼官捧了玉册金宝立在那里等候。
赵昔微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迈上御阶,在受封台站定。
宫女先跪了下来,为她拖住裙摆。
赵昔微面向皇帝,在锦垫上跪地而坐。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睁开眼。
直到有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鬓发,轻柔中带着几分力度,伴随着低沉话语:“怎么,害怕了?你要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赵昔微缓缓睁开眼,平静的目光对上面前的人。他正微微弯腰,一手从宫女手中接过篦梳,一手捏着花簪,要亲自为她加簪。
花簪璀璨,与他衣袖上的金纹交相辉映,如日出东海,耀耀夺目。
赵昔微平视着他的眼睛,任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眉心,微笑回道:“殿下怎知我不是喜欢?”
捏着花簪的手一顿,他的目光凝视着她,似要从她的表情里分辨这话的真伪。
赵昔微坦然回望着他。
“当真喜欢?”他抬起手,即将为她戴上花簪,却还在询问。
“为什么不呢?”赵昔微深深看他,笑容里有几分不愿妥协的倔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同所有人一样,爱慕虚荣、贪恋富贵。有朝一日上青云,谁愿苦苦恋尘埃?陛下论功行赏,册封我为郡主,我为何要拒绝这份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