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孩子,因为他看这个女人时候的眼神很不一样,那是一种担忧,专属于男人的担忧,这种担忧只会藏在心里,可到了关键时刻便可以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大业十年入宫,一眼定情。”

    杨侗叹了口气:“别望着我,朕是谁你知道,难道这个时候还指望朕因为你们这狗屁倒灶的感情心生怜悯?”

    “跋野啊,朕也不怕告诉你,今天来就是奔着你手里的监门府而来,要的并不是你或者这孩子的命,是要你手里左右监门府护卫宫门的两万人。过几日,会有人往你的监门府内安插人手,到时候你不得拒绝……”

    “这不可能!”

    跋野很认真的解释着:“郑公府的人全都知道了罗将军没死并且就在陛下身边,这个时候提及往监门府里安插副职,等同于自寻死路。”

    “我说是罗士信了么?”

    “你不会以为朕真的穷途末路了吧?”

    杨侗伸手指着罗士信:“这是朕摆在明面上给所有郑公府的人看的,还有多少人隐于暗处你可知道?朕告诉你,这大隋,早晚有一天朕要拿回来,这天下也一样。至于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朕把这个女人和你一起埋在一个坑里,让你们一家死能同穴;要么,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彻底遗忘皇家的千古丑闻。那时,朕与王世充必有一战,你若登上城头为国而战,朕许你千古留名,以忠贞之名流芳百世,还准史官书写你是在太尉那里卧薪尝胆实为内应;否则,朕也赏你一乘车架,准你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如何选择,自己决定吧。”

    那个头顶三树花树的女人望着跋野,她没说话,也没用哭喊来扰乱这个男人的心,但那种目不转睛的注视仿佛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里。她想活,哪怕没说。

    “陛下不怕跋野食言而肥?”

    “怕,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你做好了决定以后就要派兵送我们回宫。你也可以动点心思把人抢回来,如此一来,先得杀了罗士信,想杀罗将军,就要从朕的尸体上踩过去。到时候郑公府的王世充连怎么篡位都不用费心了,让王玄应、王道询直接把你灭了就行,反正你从叛降王世充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会遗臭万年,也不在乎这些,是吧?”

    跋野当然知道跟着王世充会遗臭万年,可当日元文都伏杀王世充的计谋败露之后,自己领着监门府这点人出城看见布满街道的兵士……他也想活啊。

    如今,机会再次出现在眼前了,他可以重新选择了,当又看了一眼那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脑子里幻想出来的竟然不是为国征战后血溅沙场的勇武,而变成了一个婴儿嘟着嘴胡乱舞弄手脚‘咿咿呀呀’的神态。四十了,孟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要个孩子他已经在家里养了一堆女人,偏偏不为传宗接代、只想有个人说话的这个在宫里怀孕了……

    “来人!”

    “送陛下回宫!”

    他没用杨侗提示便自己起身,想要再伸手摸一下那个女人如同吃撑了一样的肚子,但,罗士信仿佛故意的一般,用大胯撞开了伸出的手。

    重兵护送下,杨侗离开西苑,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男人站在廊桥最高处一直眺望着。杨侗问身后那个女人:“你说,朕是坏人么?”

    “对贱妇而言,陛下乃天下极恶。”

    杨侗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谢谢你和朕说真话,眼下这样的人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