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到头来就只是一位奇怪的“客人”而已。思虑之中,他不自觉地问道:“当初,为什么给我那张纸条呢?”

    “后悔了吗?”

    “不是……但,其他去那里的人,理由都和我不一样。只有我是拿到了你的纸条吗?”

    “是啊,因为你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除此以外,我没有可以帮助你的办法。”

    “你不可以带我离开吗?”

    裹挟松叶气味的晨雾从林间飘出,弥漫于泥泞潮湿的小径之上。有只蚯蚓从泥中露出半截招摇的身躯,寻求地表上没有被雨水侵占的新鲜空气。客人凝望着这一幕,然后说:“那样做的话,并不能回答你的疑惑啊。”

    “不行吗?”

    “不行的。就像你无法接受我的故乡一样,单纯地使你脱离同类,并不能够让你满意。小刍,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超脱,而是解答呢。”

    当时还未完全明白客人的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自从初见以来,凡是客人所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按理说应该对这种判断力感到欣羡,然而却并没有,因为这种能力是如预言般毫无道理的;如同能凭知觉猜中答案,却不能够做出完整的推理过程,这样的解答即便百发百中,也并无可以参考或学习的价值。因此事后想来,客人所说依然是正确的——他想要的是追求答案,而不是远离问题;但是能够做到这点的,绝不是永远置身事外的客人,恰恰就是教育者才办得到。

    看到他心神不属的表情,已经走到小路尽头的客人并未像往日般踏上归途,而是微笑着提议说:“今天去集市上看看吧。”

    所谓的“集市”,不过是一小群在通往市区的道路边摆摊贩货的农户与小手工业者。虽也算是人多眼杂之地,会被摄像头拍到的风险却微乎其微,因此他和客人也偶尔去那里消遣时光。其实,如今的他在户外能够得到的乐趣微乎其微,主要还是顺应客人的意思罢了。也曾问过对方在市集漫游究竟有何兴味,客人只是笑着说:“这里有一点故乡的感觉。”

    对于“故乡”这个词,无论是广义还是狭义,他都没有特别之感;即便从概念层面认识到“思乡之情”这一现象,他也觉得只是境遇的影响而已。人如果处在顺境高升之时,绝不会想着要回到过去;唯有遇到挫折难以前进,才会去给往日的种种琐事赋予过高的价值。可是说到底,每个人不都必然会有一个出生和长大的地点吗?就如同必然会有一对父母,会有一个躯体,会有一种发色和肤色……无非又是一项因诞生而形成的设定;哪怕这个设定项在客观条件上毫无可取之处,仅仅因为“是自己的故乡”就要无道理地去喜爱,这种现象时常令他疑惑。如果总是对旧事物恋恋不舍,到底要怎么前往更高的境界、更正确的模型呢?

    在穿行于集市时思来想去,最终他也只能接纳这个结论,那就是客人当初的做法是切中要害的;有心想再跟对方探讨关于“思乡”的问题,客人却已经被摊贩们引走了注意。暮春时节,农户们的盆兜和织篮里装满了新鲜采摘的蔬菜,展眼望去尽是星星点点、浓淡斑驳的绿意;竖杆上挂满用粽叶、菖蒲或玉米皮编织的花卉与昆虫;贩卖香花的女人先用手指捻弯细金属丝,再将篮中簇集的雪白花苞逐个串连,做出齐整雅致的造型……因为旧城区里早已有了规模庞大、运营稳定的杂货市场,拿到这里贩卖的总是这类难以久存,价值也不高的东西。

    客人熟稔而自然地穿梭于摊贩中间。以他外貌上呈现的年龄,在这个罕见年轻人的集市上本应十分醒目,结果却如鱼得水,完全没有闯入陌生领域的窘态;那用外套的兜帽遮挡晨风,把双手插在兜内闲步的怡适姿态,俨然是一名惯于来此挑拣的常客。明明说是不吃喝也没关系,却总在贩卖果蔬的摊子前流连观察,时而拿起几株沾着露水的马头兰或荠菜查看根茎,然后对他说出“这个直接清炒会容易苦吧”之类的话。真正需要靠饮食维生的曾蒿只得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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