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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自己应当知道呢?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自己所能作出的贡献,唯有将看守者从位置上扫除而已。既然任务已了,“眼睛”派出怎样的人来追捕都没关系。无论是这个世上最精明干练的人,最危险凶恶的人,最声名显赫的人……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会认识自己,未免太把自身当作一回事了。
男人突然起身,依次走过三面有窗的墙壁。在等曾蒿归来的时间里,他肯定检查过小楼的基本构造。此时他先是把厚重的遮光窗帘全都拉下,杜绝外人自窗外窥探的可能,接着才走到楼梯口,准确地打开位于床顶的吊灯。
灯光吃力地闪烁片刻,终于让整个房间变成了昏黄色。由于吊顶灯的灯泡久历时日,曾蒿也没有费心思去更换,二楼的照明一直都是这么差强人意。明明只是勉强够人看清东西的温和光亮,他的视野却反而阵阵发黑。后脑处的疼痛可以解释这种畏光性的由来:在右肩遭到枪击后,对方紧接着又用某种硬物击打了他的枕骨,将他打晕过去。因为受震荡的部位是脑干,或许视觉系统也有所损伤——想到这里,心中困惑益发浓烈:明明可以选择击打下颚与后颈,或者直接使用麻醉药物,对方却找了一处致命弱点来攻击他。难道“眼睛”没有想到信号发射器的事吗?那未免太迟钝了。
这样仰着头思考片刻,自他后脑贯穿至眼球的眩晕感逐渐消散。浓雾般的黑暗后透出房间的轮廓,接着则是站在他面前的入侵者的面孔。
之前,对于未能提前佩戴夜视的曾蒿而言,其实只能分辨那些最明显的特征,譬如带痂的伤痕与刺人的目光,而对这张脸的整体印象却仅有病态:颧骨因为消瘦而微微突显出来,左眼下方偶尔不自然地抽搐,就像附近的面部神经受损过;而既然是面部受到某种事故损伤,与之相邻的大脑可能也同时受损。
如果是个精神病患偶然逃进了自己家里,那么整件事就和“眼睛”毫无关系,他也难以再对失控的事态加以挽回。不过,随着在灯光下进一步端详,他对碰到陌生疯子的担忧反而减少了。男人脸上带着平静思索的神情,显示出稳定可靠的心智;双眼的瞳孔大小与颜色有轻微差异,像是某种眼科手术的后遗症——左脸不自然的抽搐大概是受视觉影响吧。确认今夜的际遇并非纯粹巧合,他才后知后觉地做起了常人早该去做的事:去看这个人的长相。
重获新生后,他的各项基础素质都远超过去,偏偏对人类面孔的整体性识别能力反而下降了,也就是成了所谓的脸盲症患者。常人只需看一眼就会自然而然形成整体印象的熟人面孔,他却如背诵一组数字般,必须有意识地去运用记忆力,将各种五官的特征分门别类的保存起来。虽然足以维持正常社交,却唯独在通过照片识人时非常容易出错。不必说拍摄时间与后期处理的问题,单是拍摄工具本身带来的镜头畸变,都会极大程度干扰他的判断。
初看眼前人的五官时,他没有产生特别有用的联想:额头大致为平宽型、眉骨与鼻梁高突而颧骨平滑、眉头低且尾部外挑、双耳偏高并中度外招、嘴唇较均值稍宽且薄……拼凑这些特征,脑中所能联想到的是学生时代里受到老师和同学追捧的“明星学生”——似乎总是在各种场合里争抢旁人的注意,俨然把周遭一切视作陪衬自己的舞台装置。如果这名入侵者不是因为病态的消瘦与精神困顿,大概也会是盛气凌人,随时随地都像在暗笑他人的类型吧。
并不相信所谓的面相真能代表主人的性格特征,只不过纯粹以相貌而论,这张脸让他难以产出好感。乍看之下明明挑不出严重的缺陷,可越是仔细凝视,这副面孔就越像是虚浮不实的画皮,无端引人心生疑虑。大概是自然呈现出的表情与真正的情绪并不相符吧?即便对方的目光里毫无喜悦之情,嘴唇自然呈现的弧度也像在扭曲而嘲讽地微笑着。
观察到这个特征后,一个可能的答案突然跳进了脑海。他不由困惑地眨眼,觉得这个想法不合常理——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