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支博筹,若想取胜必须至少取得四支。眼下张良已经取走两支,田荣取走一支。棋盘侧的博筹此刻只剩下三支。所以接下来的博弈恐怕要是比方才更加激烈和残酷。
两人的眼睛分别盯紧了对方藏于袖中的拳头,一刻都没有放松。
周旁也在下棋的人们也渐渐注意到这边,转过头来。
张良唇边的那抹笑现在也淡去,点漆似的眼眸中盈盈透出锐光。
田荣的棋子行到张良棋子之后。他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提走了那颗棋子。
张良见棋子被提走也不见急恼。
原本被提走的那颗棋子的位置非但没有被田荣自己的棋子填补上,反而让张良从后面追上逼死。
一只博筹再次被取走。
六支博筹,三支已经被张良取走。最后的结果如何已经明朗。周遭观棋的齐人啧啧称奇。
“这名君子已经在此处几日了,几日以来场场连胜。今日还道‘只求一败’,结果现在就心愿达成了。”周旁的人笑道。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旁边人听得真切。不禁有窃笑声响起。
“君子技艺高超,某心服口服。”
张良一方已经有四支博筹,已经不需再比,田荣双手持起向张良行礼认输。
张良也退避开不受礼,双手持起,口中道“不敢,本是良侥幸。不敢受礼。”
昭娖见张良取胜,不禁露出微笑,拿起手边的陶杯一口气喝下去。杯中的羹刚入口昭娖的脸色立刻凝固,下一刻立刻丢下陶杯,袖子捂住嘴连连咳嗽。
张良听见昭娖在身后咳嗽的厉害,连忙反过身扶住她。昭娖整张脸都埋入衣袖里咳嗽的浑身颤动不已。
他一手扶着昭娖,转眼看着那只被丢在地上的陶杯,翻开一看,竟然是茗羹。
“这是……”张良抬头看向一旁的女婢。
他声音微微沉下,女婢立刻“噗通”一声跪倒,说话都不利索“先生、先生明察!这只是茗羹、茗羹!”
所谓茗羹就是用茶叶和米一起炖煮而成的羹。这时候并不习惯茶水的苦涩,所以用其他之物一起烹调。
昭娖常年在南方的楚地,并没有尝过这种煮茶法。而且现在只有巴蜀等地有清水泡茶之法。并且被嘲笑成整天没病吃药的那种。
她受不了这种味道。
“想必是不习惯吧。无事无事!”有人出来打圆场。
女婢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女婢的性命不值几张羊皮,但是秦法规定主人家不可以私自处死奴婢。故能算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良听得昭娖的咳嗽渐渐平伏下来,她拉下挡在脸前的袖子,露出水光潋滟如秋水的眸子和嫣红的面颊。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张良转回身子向那边的田荣道一声“失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秦半两放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扶起昭娖穿上鞋履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棋馆内的人不知道谁说了句“那个小郎竟然比女子还要美貌啊。”
秦法有规定,不能私自相聚谈话。故虽然赞同这话的人多,但是也没有人敢出言赞同,各自散回自己坐席之上。
坐在自己茵席上的田荣缓缓的转过目光,看着已经半合上的拉门。
外面昭娖被张良扶着,她已经缓了过来。嘶哑着嗓子道“方才你真厉害。”
张良听见,扶着她的手不禁重了些许,那双凤眼里立即明亮了起来,如雨后清澈的湖面。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他在她耳畔低低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