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傻,这样荒谬的主意当然是不从的,可是架不住连她自己娘家人都站在李县丞这边,逼她把私房和李家放在她名下的私产都交了出来,换了小妾的名字。
要说这一招还是管用过的。贺思平第一次下江南查贪腐的时候,居然就让李县丞躲过去了,没有查到他头上。所以钦差走了之后,李县丞和自己的宠妾食髓知味,变本加厉,又软硬兼施,逼着那位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也都写在了小妾的名下。
听到这里,许夫人先叹息了一声,道:“这夫人怎么这样好说话?她要是咬死了不松口,她娘家也不会怎样吧?”
贺宁馨却笑了笑,问贺思平:“那这位孝女宠妾,可有儿子没有?”
贺思平两手一拍,笑眯眯地道:“我女儿就是聪明,总能一针见血!——有,她进门不到八个月,就生了个儿子,说是早产。
后来过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儿。李县丞的夫人便搬进小佛堂诵经,李县丞的二门上,就是小妾当家了。让人称她‘二夫人,,不许叫姨娘。”
贺宁馨叹了口气,道:“既然有了儿子,自然要争家产了。若是李县丞的正室夫人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让那女人进门的时候签下卖身契,任凭她生多少个儿子,任凭她名下有多少财产,都是枉然。”签了卖身契,就是入了贱籍,给人做妾也是贱妾,不得扶正的。
贺思平这下不笑了,看着贺宁馨道:“你听人说过这事?”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只参了这李县丞宠妾灭妻,混乱纲常,可没有说过别的啊?”
贺宁馨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掩袖笑道:“太好了!原来这位夫人也不是一味软弱之辈,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拿住了那位孝女宠妾的三寸了!”
贺思平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后来我查到李县丞的私产都在这位孝女宠妾名下,便直接带人去了她名下的那些庄子,将粮食都抄了来,归还到官仓了。”
贺宁馨看着贺思平满眼的笑意。知道他还有后话没有说,便笑眯眯地和许夫人对视一眼,故意就催。
贺思平等了半天,见贺宁馨还没有问他,有些着急了。这件事…是贺思平在江南清查官仓存粮的波诡云谲之中,舒散紧绷心情的调剂,自觉做得十分到位,忍不住要在妻子女儿面前卖弄卖弄。
贺宁馨见贺思平脸都急红了,方才笑着问:“还有呢?那位夫人就让此事这样揭过?!”
贺思平忙接了话头,道:“当然不会。这位夫人既然手握宠妾的卖身契,一直隐忍不发,怎么容得此事轻轻揭过?——自从李家的庄子被抄之后…这位夫人便从小佛堂里出来,央人写了状纸,状告那位孝女宠妾谋夺嫡妻的嫁妆和私房,还数次企图以妾害妻,要求追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这位小妾绳之以法。”
贺宁馨点点头…道;“这位夫人着实聪明。她挑得时机也是极好的。京城里面,刚刚审结了宁远侯两位妾室谋害正室的案子,她这一出头,府城衙门必不敢懈怠。而且爹正好在那里,作为京城里来的钦差,那位李县丞就算想使银子将此事压下去都做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她跟李县丞的夫妻也算是做到头了。”许夫人有些惋惜地道,“世上的男人,负心薄幸的多…重情重信的少。女人真是一不小心…就会遇人不淑。”
贺宁馨默然不语。为了拿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官司拿到衙门去打,而不是请李家的宗族出面解决,可想而知…这位夫人其实是拼着自己不要那份财产,也不想便宜了那位贪婪的孝女宠妾罢了。
众所周知,这种官司一到衙门,至少一半的财产就拿不回来了。那些在官衙里面积年升上来的老父母官,有的是手段从富户手里挤银子。所以一般有族里争产的事情发生,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族内解决,不会告到公堂之上。
那位夫人的破釜沉舟之心,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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