淀在这方窄窄的世界里,沈如松身上罩衣的变色绿与一米之遥外的土黄色却是泾渭分明。

    沈如松续上了根烟,没再说话,笔在纸上绕了几个无意义的圈,最终写到:“今天是个大日子,出地表……。”

    笔头点在纸上良久,笔油晕染。

    【我正式服役的日子。】

    【昨天离开地下城士官学院时,我原以为最多只花一个下午就能走到入口升降梯,毕竟长安区地下城距离地表直线距离只有1600米,最近的直通公路大概是11公里长。】

    【走到会宁区时,一起的轮换兵没停下,继续走了,而我们这些士官生则到仓库额外领了不少防化装备,有带复合铅衬的罩衣、手套、马甲、马靴,和应该是最近列装的30型防毒面具,几件叫不上型号的维生套件,以及一块功能腕表。】

    沈如松嘴叼着烟,一边写着,一边往罩衣内袋里摸去,在厚实的防辐射铅衬板后,他从敞口小纸袋里捏出了一粒灰扑扑的药片。

    吐了个烟圈,沈如松回头看了眼队伍,无数席地而坐的士兵在窃窃私语,戴银白色胸牌的宪兵走到哪里,哪里便忽然安静。

    沈如松摇摇头,手指夹起烟,把药片往嘴里一扔,咯嘣咬碎,一股粉腻味在口腔升起,他很熟悉这股味道了。

    维生素片的味道。

    在没有太阳的地下,上千万联盟公民赖以一枚小小的劣质维生素片为生。

    队伍停滞很久了,足够沈如松再点起一支烟,再继续书写他的日记。

    【这些装备,我不知道这是对士官生的爱护还是什么的。听教官与仓库主官聊天,如果是正经的军官生,装备要再上几个档次。讲真我不眼红,现在背的已经够重了,穿的越多,辐射越高。】

    【昨天熄灯后高大头问我,地表辐射值到底有多高,我说‘你问这个没意义,你该问‘辐射水平’和‘季度吸收辐射’是多少,然后他真就这么问,我给逗笑了,肯定比辐射防护规定的1500毫西弗会少一点。】

    【讲到辐射,我就会想起从前。一百零三年前,1981年,在全面核战争没开始时,地表是真的几乎没有辐射么?不会得辐射病也随便大鱼大肉么?我和同学们聊了不知多少次从前那个黄金年代是怎么样的光景?但没经历过的事,哪里想象得出来?】

    【本来是说好在最后一天不要谈辐射这么不吉利的话,于是大头就聊那帮女同学分哪里去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舍不得他的心上人。】

    【所以我就劝他别想女人赶紧睡觉,说到底,就算成了,那也得25岁才允许结婚啊,现在又不是战前,又不是1981年,是2083年哦,没得过了十八就能结婚这个说法】

    沈如松掸了掸烟灰,他侧头往公路栏杆外瞥了眼,漆黑,什么也没有。

    一骨碌爬起身,他探出头,几步之遥,即是悬崖,凛然百米下,他望见了锦屏区星罗棋布的黯淡灯点,宛如刚才那个老兵脸上的老人斑。

    沈如松扶着栏杆,他眺望着身下的锦屏区,这个生活了四百万人的城区里某一处,就有他的家。在摩肩接踵般的楼房深处,有他魂牵梦萦的家,家人。

    第一次这么俯瞰着灯光,沈如松油然想到了电影中的星空,还有那副叫做《星空》的油画……但是这里就是倒置过来的星空,星辰在下,天幕在上。

    漫长山道传来了清脆回声,似乎是谁在敲击着生铁做的栏杆,“叮~叮~叮”悠远。沈如松摇摇头,把日记本搁在栏杆斜面上,动笔写着。

    【早上离开会宁区的时,界碑是地下650米,走了有快两个小时,差不多十公里路了,我照样看不到顶,上边不是隧道桥就是轨道桥,我很奇怪路到底是怎么修的,能绕成这样。】

    【可能这么修有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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