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带着这块表算是带着我爸另一条命,如果说我哪天下去了,能的话就带回去,这表就是我妹妹的了,从此这表也不用颠簸来去了,跟着她去学文吧。”
陈潇湘语气微带僵硬,骂道:“哪能真想死了的事?”
她眨眨眼睛,扶着膝盖站起来,攥拳对着墙砸了一下,又猛然回头,冲着沈如松说道:“以及!你岔开话这么多,你到底几个态度?”
沈如松一怔,随后阖上表,把它夹进了黑皮日记本里,一块收好:“再告诉你个小秘密吧。”
“我读军校时候,有次犯了错,不想受处分,所以找了我爸的老战友,让他替我摆平了。”
“你说啥玩意?”陈潇湘一头雾水,她有点搞不清沈如松想说什么。
“东一棒槌西一棒子,你想说什么?给个痛快话这么难吗?婆婆妈妈!”
沈如松忽然握拳笑了两声,笑道:“别说你不懂,我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情分’两个字么,我当时在军校打群架,带头人之一,把一个有身份的傻/逼给爆锤了一顿,这小子一纸伤情鉴定递给学校,指名道姓要开了我和其他几个人。学校于情于理,把我开了一点问题没有。”
“我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靠的是我爸的老战友。”
陈潇湘勉强点点头。
“在硫磺泉里,是我说扔炸药包,是刘有德抱着炸药包跳下去炸的。在珲江边,我没有照顾好他弟弟,光顾着自己跑了,没有把他从兽潮里捞出来。你想说这个事和我没责任也可以,我说这么多也不明白怎么这会儿窜出来这些话,但是吧……”
“我觉得他们更配这个军功,啊,我没有说你不配的意思,反正就是说,死者为大,啊,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沈如松嘴巴有点打结,忙摊手道。
“我懂你的意思。”陈潇湘摇摇头。
她坐到床沿,抓了抓自己头发,说道:“我明白你是想给班里牺牲弟兄添光,你想清楚了,不是每次都命大,你班里剩下的人这么多,说点不地道的话,假如明天又有人牺牲了,你一次次换给他们么?打仗沾血,不光彩的地方多了去了,咱们处决暴匪处决俘虏,放在战前我们就是刽子手,有心意和实际操作又是两回事……”
沈如松打断了话头:“我们的目标是崇高的,伟大的,过程难免有差池,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勋章光彩不光彩的,我现在和你辩论这些,我只知道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刘有成埋进公墓里了,很多都是身外之物,他们家两个儿子都为国捐躯了,二等功臣之家起码给他家点宽慰。”
“越说越复杂了。”沈如松疲惫地挥挥手,“怎么绕到这里去了,我糊涂了。”
“你不糊涂。”陈潇湘目光灼灼。
“下次我不会让了,我要上军校,做个一毛二。”沈如松如是说道。
“哎~”陈潇湘恨恨站起来,靴跟撞靴跟踏了踏地,恶狠狠说道:“你真他*的脑子有问题,喜欢做蠢事,反倒是团部师部里一个个都精得跟猴子似的,巴不得一到基层就来功劳,调回去再有战绩傍身,最好是打仗没他,功劳有他,什么时候有你这样让功劳出去的?”
沈如松伸出一根指头戳自己脑门,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表情:“我犯傻的时候多了去了,在能犯傻的时候犯犯吧,打仗已经够累了,其他再算计,我觉得我会累死。”
“你晓得这不一样……”
沈如松竖起指头,嘘声道:“得!到这里吧,对伤号客气点,我待会儿还要写个日记,留点力气给我吧女侠。”
陈潇湘撇撇嘴,下唇包着上唇思索了会儿,最终无奈叹气:“二等功不像一等功,卡得不会很严,批下来得快,过了明天你就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