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是听不懂了?非搁着闹大家伙一身毒呗?」那家伙顿时气乐了,一只脚立着,一只脚不停踢着沈穗靴底,叉着腰转眼看向另几个窝成团正吆喝打牌的队员,剩下的无不是缩在各自睡袋里。
看沈穗被盯了许久还是无动于衷,这家伙简直束手无策,他既不想去碰现在沾了辐射尘的沈穗,也拽不动背他那一身执勤装备,不说别的,光那些嵌在防护服各处的铅衬铅板就已奇重无比。看来看去,这家伙苦笑一声,抄起自己铺位里的净化喷雾瓶,照着沈穗劈头盖脸地喷起来。
一股呛人的消毒水味儿立马在帐篷里蔓延开来,那几个打牌正上兴头的队员不消多时就嚷嚷起来。
「行了行了!王信!别他妈再喷了!」
寸头王没止住喷雾,叫道:「这小子死赖着不走,我不弄干净,染上了辐射病,怨他?!」..
牌堆上多了两张同花色的「7」,上家出了对子,勘测队长王诚两指护着烟,大力吸了口,夹出张红桃9扔出去。
「对9!」王诚说道,回头冲着像个消防员灭火似的本家弟弟王信弹出个未燃尽的烟头,喊道。
「那点辐射毒不死你!」
王诚甩出又一张方块9,顺手摘过上家的烟叼住,含混不清地说道:「呆这儿……唔,不吃点辐射,以为你在,嘶~呼~,以为在防护所里啊。」
下家摊摊手,表示不跟,却跟着说道:「这是,你就喷雾了?这还是2号站,你是不是要穿防化服睡觉,别搁哪儿费事了,让沈穗喘口气!他一个新人,你自个儿省点劲留着自己导吧!」
听人这么挤兑,王信脸还不刷地黑了,抖索着手喷也不是,不喷也不是,骂了句「草」,最终往自己身上喷了几圈,闷头躺回铺位拉倒。
而至于沈穗,作为一个勉强被勘测队接受的新人,他甚至在接受了几周的基本训练后,就派到了地表,补充进人手极度短缺的地表观察站中。
这与他想象中的地表几乎没有二致,荒芜、没有生气,只有灰蒙蒙的阳光和散不去的阴霾。生活条件极其艰苦,长期轮换驻扎于六个曾是战前军队临时堡垒的地表观察站中。在挥之不去的辐射里享受着他的自由。
他仅有的、用身处地下的优渥所换来的自由。
勘测队长王诚并未多刁难沈穗,他打完这圈牌,便主动坐到疲劳不堪的沈穗身边,竟是主动给他轻轻按摩四肢,他很清楚荒原作业的强度有多高,然而对于之后要进行的长途跋涉来说,这点疲劳是新人必须经历的。
没有谁主动分到勘测队来,这里的条件之艰辛远非地下的同胞可想。之所以委员会始终不愿意将沈穗分过来,王诚心知肚明。这无非是自然而然磨平剩下所有人对于地表的最后一丝好奇心,通过对这些仅存的勘测队员的折磨,来告诉防护所一个事实,地表没有希望。
地表确实没有希望。
即便是在黑山防护所处于的黑山市郊区,这片没有遭受到核弹直接打击的地区,同样在经久不息的海风吹打下,空气中充满了用了一个世纪都未消散掉的毒素和辐射。走出防护所,不穿气密防护服的下场便是寿命缩减到五年以内。而他选择坚守的原因也并非自己多么热爱有真实阳光的土地,而是纯粹的职责所然,防护所需要有人观察地表的毒性,这涉及到地下水的安全,而且总需要一些猎人,去发掘附近储备库中的物资。
这座防护所,已经很老了,但就像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只要没要死去,就能庇护子子孙孙。
见沈穗灌够了冷风的嘴巴逐渐
充上了红润,王诚一边给他腿脖子做着保健,一边说道:「大家也是关心你,带着辐射回来,于谁都不利。」..
「我知道。」沈穗沙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