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抱住马首,许是知道了接下来的命运,娟子蹭了蹭了陈潇湘,后者把脸颊埋进脏毛串成绺的马脖子里,陈潇湘握着枪,拇指掰下击锤,对准过去。

    “砰。”一声枪响。

    汩汩流出的马血染红了陈潇湘的衣装,但当她站起时,重新变成了那个漠然的骑兵班长。

    见陈潇湘替死者收拾着遗容,许博文长叹了一声,伤感道:“哎,没想到昨天没伤亡,今天却……”

    “他还不如死在战斗里。”

    沈如松闻言也不免伤感:“不得不说,痛痛快快一点也是一种幸福”

    许博文摇摇头,回答道:“咱们军旗下宣过誓的,但是那一天来了,又有多少人不怕?”

    沈如松手攥着,背在腰后,他望过队伍前端飘扬着的连队旗帜,那抹在风中招展的深沉紫色,旗杆的流苏下是青翠如碧的河谷,他能听到虫鸣鸟叫,于是他叹道:

    “祖国哪里不是故乡啊”

    沈如松看到陈潇湘掰开了死者的兵籍牌,一片塞到死者嘴里,意味着他以军人身份死去,一片她自己攥紧片刻,最终交还给军队做身份确认,代表这名士兵,永远消失了。

    马靴踏着泥泞,一名老骑兵和一名连部指导员带着遗体先行返回,窄窄的山道上响起了悲怆低回的哨声,宛如呜咽。士兵们自动分开道路,驮着遗体的战马打着响鼻,两匹马,三个人,在淡淡雨幕里淡淡消失。

    沈如松低下头默哀,素来机敏的他这时才想明白排长为什么要说“他不如死在战斗里”。那样就会是烈士,名字会刻进龙山天门石碑另一排更显眼的位置,而不是某个训练死亡指标。

    但又能有什么?人死之后,还能计较什么,除了绝望的母亲和爱人,几年后,谁会记起他?人们素来只记得千千万的牺牲将士,在慰灵碑、纪念柱下,哪怕是战友,又有谁会去记得熟悉名字旁的那个名字。

    他们都是无名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