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到展示台介绍那一栏写着:
“博德·史密斯,18岁,来自密歇根州的农场,最爱吃甜食,最大的愿望是带着妈妈去纽约,对新下发的枪械爱不释手……”
一开始,斯塔克没有反应过来这介绍和里面的那把枪有什么关系,直到,他在展示柜的光线当中看到,那把枪的底部沾了一些血迹。
他按在展示台介绍面板上的手指停顿住了,再往前走一步,又是另一个展示台,里面放着一个破旧的本子,介绍面板上写着:
“大卫·彼得罗夫,一个非常棒的工程师,酗酒但嗓门很亮,喜欢在修坦克的时候哼苏联歌曲……”
再往前,又是许许多多的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破烂,随处可见的钥匙环、腰带、眼镜、毛巾甚至是温度计,至少在现实世界中,绝不会有哪一个博物馆放这些东西。
可他们下面都对应着一个人名,以及有些混乱并不成体系的记录,那些记录往往只有一两句话,可能是他们最爱吃什么、家里有什么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转过一个拐角,斯塔克看到,史蒂夫正站在另一排展示柜的末尾,盯着展示柜里的东西,他走过去之后,发现那里面是一副手套,手指部分非常纤细,看起来不太像是男人戴的。
斯塔克将目光下移,看到展示柜介绍面板上写着一个名字——“佩姬·卡特”。
“……那时,我们坐在车库前面的台阶上聊天,她说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艺术家,可那个年代很少会有人支持一个女孩独立工作。”
“我说,我会给她画一幅画,她根本就不相信,因为我看起来不像是能够买得起画笔和颜料的人,军队里也没有那些东西,于是,我去烧了一块木炭,然后把她修理坦克的样子画了下来。”
“她非常惊喜,看得出来,她很想要那幅画,但她并没有钱来买,于是,她丢给我一副她的手套,当我看她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着迷了……”
史蒂夫将手指按在展示柜的玻璃上,然后他又抬起头,看向那一排又一排的展示柜,他说:“或许很多人觉得,我在见完佩姬最后一面的时候,应该无比悲伤……”
“但其实,除了最开始的对于死亡和分别的伤心之外,我甚至感到有些欣慰,她儿孙满堂,非常幸福,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在临死之前还能够见到自己曾经的爱人,这已经非常幸福了。”
“而更多人……”史蒂夫转头看向那些玻璃展示柜当中的物件,说:“我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了,但在我的记忆当中,遗物的主人当中,能寿终正寝的,大概不足千分之一。”
“有的被子弹命中不治而亡、有的被弹片插入胸腔、有的是患上痢疾,还有的是被冻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只是从远方捎来一句消息……”
史蒂夫抬头打量着这座博物馆,然后说:
“托尼,我必须要为此道歉,为我曾冲动的一心维护巴基的行为道歉,但我并非为自己辩解,可当我听到霍华德的死讯的时候,我感受到的并不是悲伤,而是麻木。”
“我听闻了太多这样的消息,某年某月某日,曾和我在某个战场上相遇的某个人死去了。”
“他们可能曾经和我躺在一条战壕里,可能和我交换过子弹,互相掩护着点燃香烟,甚至可能为我断后,救过我的命,但当他们死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
史蒂夫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位于上方的展示柜,他说:
“或许你是对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的存在。就是他们曾活着并为这世界的和平作出贡献的证据,可能,这是这个世界对一个老兵最后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