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抬起手往剑柄去,某人干嘛噤声,转头看向江面那一轮圆月。
不知不觉就已经天黑了,龙丘棠溪忽然笑着说道:“会不会天底下的水都是静止的,动的其实是河岸?”
刘景浊想了想,微笑道:“任他江水横流,我自巍然不动。”
一旁的年轻女子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以前的刘景浊可没这么酸。”
刘景浊笑道:“咱俩至多同路大半年,你晓得个啥?”
龙丘棠溪哦了一声。
两人各自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一只酒葫芦被递来递去。
“你很喜欢池媵跟那只小妖?”
刘景浊摇摇头,“相比之下,我当然更喜欢马黄了。他们两人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吃过苦。不同之处在于,马黄其实始终相信善有善报,而池媵是不信这个的,他会知恩图报,会对对他好的人更好,但不会觉得人性本善。”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总觉得葫芦嘴儿怎么有些甜?转头看了看龙丘棠溪,这才发现后者脸蛋儿通红。
刘景浊赶忙转过头,轻声道:“传他们八段锦时,我分出一缕心神翻阅了一遍池媵的记忆,他的长大路上,其没遇到过几个好人。所以他每做一件事,会极其追求眼前的利益。当然了,不是说他不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了些,能抓在手里的,都是他的救命稻草。”
龙丘棠溪点点头,冷不丁询问道:“那你第一次见我,什么感觉?”
刘景浊心说我第一次见你,你光着呢,我能什么感觉?
龙丘棠溪眯眼看来,刘景浊赶忙正色道:“那时候你才十四五岁吧?说实话,就是个毛丫头。不过一直觉得你心里压着一块儿大石头,开心不起来的样子。”
龙丘棠溪这才咧嘴一笑,双手环抱膝盖,笑容缓缓退去,轻声道:“那时候我娘亲刚刚去世,着实高兴不起来的。你也差不多,一天心事重重的。”
刘景浊叹气道:“十五岁前,景炀皇宫是我的家,十五岁之后,青椋山是我的家。我干娘被人害死,我师傅跟青椋山一夜之间毁灭,我怎么能不心事重重。”
一股子江风吹过,刘景浊灌了一大口酒。
“说是寻找仇家,其实我是在逃避。不敢面对一片废墟的青椋山,愧对老大跟老三。特别是老三,从小到大都被我跟老大欺负,干娘有什么好的都是先给我们,他只能看着。你想想,一个王朝三皇子,吃饭的时候居然指着桌上吃食去问他的亲娘,说这个我能不能吃?”
说着便又灌了一口酒,眼眶通红,“干娘因我而死,我哪儿来的脸面去见我那个弟弟?”
又是一阵江风吹过,刘景浊一转头,这才发现,一双装着漫天星辰的眸子,静静看着自个儿。
刘景浊苦笑一声,自嘲道:“我师傅说,总是把自身苦难挂在嘴上的人,总是会显得轻浮,我话太多了,抱歉。”
龙丘棠溪眨眨眼,咧嘴一笑,轻声道:“不啊!又不是头一次了,你说,我听着呢。”
刘景浊一脸愕然,“啥意思?我头一次跟人提起啊!”
龙丘棠溪扶正脑袋,微笑道:“没啥。”
不过就是有个自以为长大了,其实还是个男孩子的家伙,一天夜里喝的伶仃大醉,坐在少女门口,叨叨叨了大半夜。少女烦得慌,一把推开门想要骂人,结果那个家伙一头栽进少女怀里,哭着说:“要是没有我,大家都会过得很好。”
从那儿以后,少女再也不烦了。
刘景浊一脑门儿疑惑,打从再见到这毛丫头,就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而且类似言语,她也不是头一次说了。
正要发问,远处江面一艘小舟缓缓飘来,在这偌大樱江,仿似一片枯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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