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正想抽一耳光,马车的车帘却被掀了起来。

    一道青衫人影走进了马车,看起来腿脚有些不灵便,右手握着根竹杖,年纪也不算太大,没有蓄须,他看了看张茂典高高举起的手,轻轻咳了咳:“你可以继续。”

    张茂典本能地不安起来:“你是谁?”

    透过马车车帘,能看到外面还有一些人影,怕是看自己马车豪奢,打着弄点钱花花的主意...张茂典了然过来,现在自己身边就两个老仆一个小妾,就算心里憋着火,但能破财消灾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他也不等那青衫年轻人回答,尤带着温润滑腻感觉的右手从小妾怀里抽了出来,摸出些银子扔了过去:“拿了就走,当是爷赏的!”

    青衫人坐在远处,接过那一小袋银子,脸上渐渐露出茫然的表情来。

    他不记得了?

    渐渐这种茫然变成了自嘲,青衫人笑了笑,也是...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地位高贵的张公子,怎么可能记得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和路边的野狗还真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遇见那个人的话。

    “我让人跟了你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去过那些窑子,喝了多少次酒,我都一清二楚,”青衫人的下一句话让张茂典神色大变,“我本来以为燕王府会找上你,想看看你会不会偷偷逃出城...但看来你和我也相差不了太多,起码在燕王府看来,你也和一条没了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你...”

    “听我说完,别急着愤怒,”青衫人摆了摆手,“在没有能力复仇或者降下惩罚的时候愤怒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这是那个人教我的。”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会尤其想念你,每当我的腿疼起来,我就会想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在逛青楼?是不是又在叫人打断冲撞了你的人的腿,然后像没发生过一样忘掉?”

    张茂典终于想起了这个青衫人的身份,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恐惧。

    “在出城以前,我问过他的意见,因为我不清楚你对他还有没有用,但他没有回答,大概就是让我自己看着该怎么做,”青衫人笑了笑,“我不想让他失望...按道理我应该把你关起来,一点一点把你榨干,然后多收养些孩子,把他交代的事情做得更好些...但我还是跟着出了城,因为我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烧得很疼。”

    青衫人低下头,好像在自问自答:“如果他在这里,会怎么做?是了...”

    他转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妾:“你身边这位公子,打断了我一条腿的骨头,所以我决定让你选择,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着他,那你们一人只需要断一条腿,说不定还可以接好;如果你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马车,但留下来的他需要断两条,和我一样接不好的那种,你会怎么选?”

    小妾并没有思考多久,就扑到马车后抱起了个小匣子。

    青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用竹杖止住了张茂典要扇下去的手,看着小妾跑出了马车,头也没回地汇入了码头的人群中。

    他轻轻靠近张茂典耳畔:“其实...我是骗你的。”

    “两条腿怎么够?我会打断你全身的骨头,把它们细细地揉碎,这样你每动一下,都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你不用怕会死,到时候你那两个老仆如果没跑,我就把你交给他们,下半辈子,就做个只能在床上瘫着的废物好了。”

    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城里那个正在忙碌的青衫读书人:“复仇是一颗甜美的果实...”

    嘴角轻轻勾起:“现在我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