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疑惑道:“什么规矩?”

    学生说:“晚来的后生,见到学长至少不能先坐下。”

    “在下初来乍到,唐突了,”李谕笑着说,“我有个问题,听说北京大学一年学杂费加生活开支需要180元,节省一点的话,120元够不够?”

    “原来是个外乡人”学生鄙夷道,“你咋不去清华学校?那里都是各省学生,而且连学费都报销。”

    李谕说:“大家伙都说北京大学是全国大学之祖庭嘛,我一直敬仰之,所以来了。”

    “这话听着还算中听,”学生说,“清华学校整得就像个军营,在里面读书一点快活都没有。”

    李谕问:“学海为涯苦作舟,求学不就是要吃点苦嘛?”

    “你这想法很有问题!”学生哼了一声,“求学是为了仕途,不然谁读这些鸟书?就像那个清华学校,连进出都要登记,根本不可能有私家人力车!更别提有闲情逸致时逛逛八大胡同。”

    李谕讶道:“八大胡同?那是学生去的地方?”

    “怎么不能去?”学生说,“你个外乡人不懂了吧,两院一堂是八大胡同最受欢迎的恩客。”

    “什么两院一堂?”李谕问。

    学生说:“两院是国会的参众两院,一堂就是北京大学——京师大学堂。”

    李谕深感无语,不过这就是清末民初的样子。

    李谕又问道:“你是哪个系的?”

    “仕学馆。”学生道。

    李谕说:“那么学长的家境定然优越。”

    学生傲气说:“大清王文韶大学士,是我伯父。”

    “失敬失敬,”李谕随口说,心想,大清已经没了,然后又问,“那你怎么来了理科楼?”

    学生说:“旁听点数学课。”

    “仕学馆现在竟还有旁听数学课的?”李谕说。

    “为什么不能有?”学生说,“其实我也不想听,不过家父一定要我出国留学。而洋人的学堂里数学是必修课,只能来这儿加强加强。但在我看来,数学也不过如此,没什么难的。”

    李谕说:“数学吃天赋,听起来你似乎很在行?”

    学生说:“在行不在乎的说不上,但解几道数学题轻轻松松。”

    “这么自信?”李谕说。

    “切!”学生指着一块小黑板,“看见那道题了吗,是此前数学大考的压轴题,全校只有不超三人做出来,其中便有在下。”

    李谕看了一眼,是一道几何题,难度差不多相当于高考数学倒数第二题的水平。

    “阁下如果能够潜心做学问,说不定会有点建树,”李谕说,“以仕学馆较少的数学课时而言,做出这道题难能可贵。”

    学生却说:“其实是我在一份报纸上看到,当时帝师李谕公开题目,作为竞赛初试。”

    李谕恍然,难怪这么熟悉。

    学生又说:“你哪,就不要看了,这种题目新学生是做不出来的。”

    李谕道:“那可不一定。”

    学生啧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学问没你们乡巴佬想得那么简单,尤其是洋学问。”

    李谕说:“这道题就是我出的。”

    “我可以教你……什么?你出的?”学生惊道。

    正好这时北京大学理科教务长夏元瑮以及何育杰、冯祖荀两名理科教员一同返回。

    何育杰一眼认出了李谕:“院士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夏元瑮激动地上前与李谕握了握手:“我们还想去校长办公室找你,结果校长说你刚好过来了,我们才匆匆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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