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廉听着很有趣,“要如何解?”
“好问题!”梁漱溟说,“从根本上讲,人的一切问题都出自生命本身而不是外面,但人们却总向外面求解决,实在是最常见最根本的错误!放眼望去,有谁明见到此?”
苏慧廉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佛家?”
“是的,”梁漱溟肯定道,“其余诸子百家、古今中外一切圣哲,虽尽心解救生民苦难,所走的路子却全没有脱出这一根本错误,都不足取。”
苏慧廉边记笔记边频频点头:“能不能请先生到我的书房继续探讨?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您求解。”
梁漱溟没有拒绝:“可以。”
两人临走时,李谕说:“梁先生,其实你可以多关注关注哲学,关乎当下人生的哲学。”
“人生太虚妄。”梁漱溟说。
李谕说:“佛法和人生到底哪个虚妄,我觉得同样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我自然分得清,”梁漱溟说,“先生,暂且别过。”
李谕抱拳道:“告辞。”
好在梁漱溟自己明年就会回过味儿来,没有像李叔同一样剃度出家。
——
几天后,洛克菲勒基金会派出的考察队抵达了中国,北洋政府立马派严复去迎接。
李谕自然也到了场。
严复提前向李谕了解了一些西医的情况,只是没什么信心:“现在全国最少有五六百个洋医生,但这么多年过去,没见什么起色。”
李谕说:“那些都是传教士医生。说到底传教士信奉的还是神学,而非医学。他们没有足够的医学设备以及书籍,关键也未曾受过真正系统的医学教育,跟不上医学发展,至少我没听说哪个传教士毕业于优秀的医学院。”
严复说:“的确如此,他们似乎治病也没治好多少人。”
李谕说:“传教士医生只希望立竿见影,试图尽可能治疗他们能治疗得了的病患。对他们来说,结果重于标准。因为他们把医疗效果与传教挂钩,有了好结果,就能吸引更多信徒。”
“已经用上了心理学。”严复说。
“而且有点销售心理学的味道。”李谕笑道。
伍连德等人曾经建议把中国的西医教育分成三个阶段:
1900年以前算作教会医院时期,虽然有少数几个医学校陆续开办,但基本依靠的是教会医院,只兼收少数学徒传授医学知识;
1901年至1912年是医学教育萌芽时期,这期间上海震旦大学增办了医科,德国人开办了同济医学校,“满铁”则在奉天设了“南满医学堂”;
从1913年开始,正规的医学教育才在中国逐渐成形,教育部颁布了医学专门学校的规程。
严复问道:“美国人这次在北京建的医学校,是什么标准?”
“按照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想法,至少要建成一个比肩美国约翰·霍普金斯的医学院。”李谕说。
“他们真想这么干?”严复问。
“根据美国的门户开放等外交政策,他们现在反而有点讨好我们国家的知识分子,此前的留美幼童项目、庚子退款兴建学校都是他们的一种策略。希望通过影响这些未来的中国精英,让我国尽可能慢慢变得亲美,他们就能够施加影响。不管商贸还是政治上,对他们来说,将来的好处要比投入大得多。”李谕解释道。
“是一步大棋,”严复感叹道,“只是听起来好像与传教士们的做法殊途同归?”
李谕说:“只能说做得更加高明。”
严复说:“果然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疏才游历多国,见识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