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好几次见面,梁鼎芬此前是张之洞的重要幕僚,但大清灭亡后,却坚定地要做“孤臣”。

    几年后,梁鼎芬做了溥仪的老师。

    他现在是小朝廷的“崇陵种树大臣”,专门负责给光绪的崇陵种树。这个官听着有点意思,而梁鼎芬一干就是三年,竟然种了数万棵树。

    劳乃宣更是遗老典范,发誓不做民国的官,张勋复辟时跳得异常欢。

    李谕进来时,连忙对他们两个笑道:“不用问了,在下是中国人。”

    李谕好歹当过帝师,两人对他还算客气。

    梁鼎芬说:“你也来看看皇上的功课。”

    李谕看到屋中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景泰蓝的小罐,盛着三十六根一寸长的干草棍,与贵重的瓶体非常不相称。

    梁鼎芬对李谕说:“这个叫做寸草为标,康熙爷留下的规矩。”

    李谕问道:“什么意思?”

    梁鼎芬说:“康熙爷说过,宫中的一切物件,哪怕是一寸草都不准丢失。为此他专门放了几根草在宫中的案几上,叫人每天检查一次,少了一根也不行,是为寸草为标。”

    “原来为了几根草可以这样大费周章,不想让它丢很容易,”李谕端详了一下,接着戏谑道,“但康熙帝的干草棍一根都没有丢失,长满青草的土地却不知道少了多少。”

    梁鼎芬和劳乃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孙宝琦则暗暗称喜,感谢他给自己出了口气。

    一众民国官员其实都没给溥仪磕头,也没有必要磕头,梁鼎芬和劳乃宣只能对领头的孙宝琦发发火,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溥仪的书桌上摆着的全是传统儒家经典,从《孝经》到《朱子家训》之类,另外还有《全唐诗》和《乾隆御制诗》,——咱就说这两本诗集放在一起,真是太有反差感了。

    李谕问道:“按说该认数字,还有加减乘除了吧?”

    劳乃宣说:“不学不学!学那些做什么?”

    “光绪帝在位时就学科学。”李谕说。

    “那又怎样?学到了什么,对治国有什么帮助?不还是这个样子?”劳乃宣说。

    这种狡辩李谕竟不知道怎么回辩,主要他不懂科学,说了也白说。

    一直到1922年,溥仪仍然没有学过加减乘除,更不可能知道物理化学。

    14岁才多了个英文课,但只念了两本英文书,一本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一本竟然是翻译成英文的《论语》……

    ——他的英文是出了宫又好好学的。

    反正这时候的宫廷教育出了很大问题,远远落后于宫外的一众新式学堂。溥仪十六七岁时仍认为国内是“同治中兴”,每个老百姓都有一桌子菜吃,算数水平超不过100。

    后来进宫的英文老师庄士敦感叹中国的皇室贵族用不着算术,因为一切都有人替他办了。

    他同时又非常惊叹于中国人的珠算,在没有计算器的时代,简直牛炸了。

    ——不过他发现貌似擅长这些技术的又都是伺候人的。

    过了一会儿,醇王载沣到了,此时的他显得一身轻松,精气神比当摄政王时候都好。

    载沣是来看溥仪功课的,一年只有少数那么几次。

    行过家礼后,溥仪拿着书开始念,但念了几句就念不下去。

    载沣也有些紧张,打断说:“好,好,皇上好、好好地念,念书吧!”

    说完他就走出了毓庆宫。

    全程连两分钟都不到,比李谕和孙宝琦都短。

    出了毓庆宫,他的神色又轻松下来。

    载沣终究是选择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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