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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先帝驾崩的百日素服期已过,大俞各地都在一如既往地欢庆佳节。萧惟一早知会过合州官员不必拘礼,只带着封达等自己人包下一个酒楼,任众人各自玩乐。
萧惟走出雅间,谢无猗倚在栏杆上,神色有些黯然,“少观走了。”
她本是去请祝朗行,告诉他大家都在等他喝酒,没想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留了一封信。
“他说老将军害死那么多人,还害死了嘉慧太子,他没脸回泽阳,更没脸见你。”谢无猗叹了口气,“他还说身上有盘缠,这次也只带走了老将军的发冠。”
原本可以凭借祝家世代军功逍遥一生的祝朗行,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尘泥,他的心伤又需要多久才能痊愈呢?
“少观会好起来的,我让人盯着他。”萧惟牵过谢无猗的手,“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涯河四季不冻,按理说临近的邰县应该比较暖和,可一路走到河边,萧惟全身的骨头都快被冻碎了。反观谢无猗,因为身患日月沉,她的鼻尖红透了也并不觉得太冷。
两人在黑暗中比肩而立,水面偶尔漂过几盏河灯,倒映出连星缀玉的萤火。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水波下,又有多少冤魂枯骨,多少阴谋秘事,暗涌不息,轮回不怠。
眼中泛起湿意,谢无猗提裙跪下,拈起苍烟,对着涯河俯身而拜。
“诣巫堇安。今凭苍木传信,烟云颂声,女猗敬拜堇上,长祭诸身……”
谢无猗低声念诵,萧惟也跪在她身边,虔诚地闭目聆听。其实他们都不信巫堇,只是这首祭词似有魔力,能暂时消减他们心中的愧意。
莫名地,萧惟想起另一件事,萧豫在公布祝伯君的罪行时还向四境颁布了一封罪己诏。合州山匪横行,官府尸位素餐,致使百姓饱受离乱之苦,此皆萧氏失察之过,有违巫堇及先祖教导。萧豫下旨令皇宫素服三日,在昭堇台由司巫设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告慰亡灵,祈求巫堇庇佑。
平心而论,萧豫身为帝王,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萧惟甚至很理解他。
传说比西洋还远的大海上有经年不灭的灯塔,在暗夜中为船只指引方向。于萧氏而言,巫堇是维护皇权的利剑;于普通百姓而言,巫堇是消灾解祸的神明;于谢无猗和萧惟而言,巫堇则是坚守信念的航标。
“我宁愿相信这世上有巫堇,”谢无猗将苍烟抵在额前,“可以庇佑合州的冤魂,庇佑前线牺牲的将士,还有——”
“还有天下的每一个人。”萧惟深深凝望谢无猗,轻声接道。
二人相视一笑,或许,这才是巫堇的意义。
万象幻形,浴火而生,允人寄托,许人希望。
当——
浑厚的钟声响起,晏兴元年——属于新帝王的纪元就此拉开序幕。
随着钟声一起到来的还有一艘大船,谢无猗不觉诧异,除夕夜还有人跑船吗?还不待发问,萧惟已拉起她的手,狡黠地眨眨眼,“走,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谢无猗一头雾水地随萧惟走到码头,船头站着的是北秋白的随行护卫,他正在指挥船工卸下数个大箱子。
护卫走到萧惟面前,抱拳一揖,“燕王殿下,这是您要的货。另外君侯说上次送给您和王妃的香囊损坏了,所以他特地做了新的,祝二位白头偕老。”
萧惟听着前半句还笑眼弯弯,闻说北秋白又要给谢无猗送香囊,他登时冷下脸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临阳侯想得真周到啊。”
前日送行,萧惟以帮忙遮掩身份为由,向北秋白索要了十大箱虹焰作报酬。原以为他会赖账,没想到北秋白居然赶在除夕夜把价值不菲的虹焰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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