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站在花萼相辉楼上。

    这里离城门并不远,对于他这种身份来说,算是亲临前线了,他也确实激励了不少士卒。只是一开始显得像是于事无补。夕阳坠落的刹那,让他觉得整个大唐都坠入黑暗了。

    然而,竟是在那黑暗之中,他听到了叛军撤军的声音。

    他不知原因,但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嘴里的无数个“居然”“怎么会”被他咽下去,他双目落泪,看向天空,喃喃道:“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殿下,殿下守住了京城啊?!”

    虽然更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薛白既然称这是守长安的最后一战,众人自是相信叛军将要退兵了。

    李琮身后的官员们亦是惊喜,惊叹了一句之后,连忙歌功颂德了起来。

    在父兄出奔的情形下,独自监国,孤守长安,率乌合之众挡叛军精锐主力,这等功劳,当然是极高的,他也确实当得。

    听着这些颂赞之词,李琮脸上浮现出极为喜悦的笑容。他仿佛能想像到自己君临天下,再造盛唐。

    只是,这种喜悦很快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北平王!”

    “北平王!”

    李琮走了几步,从栏杆向东望去,能看到青门大街上数不清的士卒已抛掉手中的兵器,围着薛白,发出了由衷拥戴的欢呼。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僵固住了,感到背脊发凉,仿佛有人拿着匕首抵在他的后心。

    从日落,到敌军鸣金,再到唐军欢呼,时间只过了短短的一会儿,然而,李琮的一颗心,从绝望到惊喜再到忌惮,也已是一波三折。

    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

    但长街上却点起了篝火。

    西边,李琮站在高高的宫中楼阁上,东边,张小敬站在尸横遍野的城头,同时看着被篝火照耀着的、欢腾的长安军民。

    ~~

    “北平王!”

    “北平王!”

    薛白置身于欢呼之中,转头四看,反而有些茫然。

    他想到了初来之时那个下雪天,环顾长安,不知自己是谁。如今于这漫天的欢呼中,他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关乎于“北平王”这个名号,郡王也好,亲王也罢,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长安城,与这满城军民的命运建立了连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力,也将担负起与之对应的责任,他将守护它。

    以前,很多志向都只是嘴上说说,而现在“守护长安”成了实质的东西,他愈发清楚重生一场,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用了小半刻,消化了这样胜利的喜悦。薛白冷静下来,招过姜亥,一道道命令传达了下去。

    “立即派出哨马,打探各处的消息。”

    姜亥还在狂喜,愣了一下,才行礼道:“喏。”

    “修缮城门,救治伤员……请颜相与王难得将军主持。”

    “喏。”

    薛白招了招手,压低了些声音,道:“我要分别见王思礼、李承光,速去安排。”

    如今在长安城中,除了陈玄礼这个龙武军大将军,王思礼、李承光两人便是级别最高的将领了。但因为潼关之败,两人低调了许多,一直以来只是本本份份地守城,把出城偷袭这种出彩的机会让给王难得,也不与薛白争指挥权。

    但,薛白之所以能指挥得动他们,并非是因为在军中的威望更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值此危急关头,李琮给了他皇孙的身份,以及代表监国太子全权行事的权力。

    在长安之围未解之时,这种平衡并没有人去打破他。而叛军一退,情况势必会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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