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拔。”薛白恼火道。
青岚轻拔了两下,愣了愣,悻悻作罢。
又摸索了一会,她很小声地道:“找到了。”
“撬不动了,我们刮吧。”
两人只能抬着手,一点一点地刮着上方缝隙里的泥土。
泥土落了他们满身,又被他们抖落在缸底。
进展很慢,过程很久。
他们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双腿纠缠,上半身紧贴着,手只能绕到对方背后才能艰难地刮到上方的缝隙。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漫长,浑身都酸得像要断掉。
分明是大冬天,缸里却越来越热,两人的汗水流在一起,沾湿了下方的落土。
渐渐的,身下的落土已很厚,被他们用腚压实,大缸里的空间越来越小。
盖板却还推不动。
“抖土。”
不知过了多久,薛白感到身上泥土的重量,喘着气说道。
青岚却没配合抖土,整个人摊在他身上,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不时抽搐一下。
薛白头昏眼花,手指已无力,一着急,半截木钗也掉了,黑暗中摸不到。
他敲打着盖板。
泥土簌簌地往下落,但已抖不到身子下面,于是渐渐湮没了他们交缠盘绕的腿,湮没了他们的腰。
当落土快埋到胸腔了,薛白感到内脏被人攥紧,难受、无力、意志不清。
窒息感涌来,他终于绝望,想要放弃。
忽然,他如同恢复记忆般,在脑中看到了一些画面……平康坊中的雕栏画栋,脖子被人狠狠掐住,他拼命挣扎,却只能对视到一双惊惧的眼。
是惊惧。
凶手在害怕什么?
之后是瞬间的昏迷,他再努力回想,已只有来自后世的薛白的记忆,以及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
猛地,求生的意志驱使薛白奋力一撑。
“簌簌簌簌……”
土落如雪。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薛白脖子上。
他不由一个激灵,猛砸盖板。
“嘭。”
如同已经微弱的心脏猛地又跳动起来。
“嘭!”
随着一声大响,有微微一点光亮透了进来,在原本深邃的黑暗中如同米粒,无比珍贵。
“嘭!”
米粒般的一点亮光被晕散开来,成了一缕晚霞。
薛白感到有只攥着他五脏六腑的手开始慢慢松开,吓得他不敢乱动。
他想到了方才窒息时的回忆,忽感迷茫。也不知自己是活在天宝年间的少年,濒死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庄周梦蝶,是耶非耶?
无论如何,得努力活着。
薛白喘息着,鼻翼不停张合,汗水滴在青岚披散的青丝上。
“呼……呼……”
青岚也在喘息,睁开眼,仿佛大醉了一场,醉醒在这晚霞里。
~~
晚霞撒在一尘不染的长廊上。
台阶前,李静忠扫净了红色袍衫上的雪、脱下沾满泥泞的靴子,上廊,趋步到后院一间厢房。
厢房中陈设简单,却摆放雅致,浮着轻轻的馨香。
一个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赏雪。
他未带幞巾,显出了半头的白发,佝着背。
只露背影,便给人一种无尽的疲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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