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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日,一早。周忱带着工部右侍郎翁世资一起巡视北京外城。周忱把里里外外该嘱咐的又都嘱咐了一遍。
翁世资越听越觉得像是在交待后事。
周忱笑道:“我都七十多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另一位工部尚书徐有贞、还有工部左侍郎黎叔林远在安南,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以后工部就交给你了。”
翁世资回道:“圣上着实有些不通人情,何不让老尚书安安稳稳待在京师,偏要调去南京奔波劳碌。”
周忱笑着摆摆手:“你不懂,圣上知我,将我调去南京,正是莫大的恩遇。
年轻时,我也是自负才学之人,但是待在工部郎署长达二十年,无人赏识,更无法施展抱负。
直到宣德五年,我五十岁的时候,受杨荣举荐,升为工部右侍郎,就是你现在这位置,然后以侍郎身份去巡抚江南诸府,总督税粮。
在南方做了十几年巡抚,我进行了一系列赋税改革、盐法改革。因为变法,屡被弹劾,处处掣肘。所行政策,反复被废。
圣上这次派我去南京,就是为了让我完成当年的变法。
虽然我也就只剩几年可活了,但这次圣上放权,可没人能够掣肘了。”
翁世资闻言,心下了然。要论宣德、元狩年间的巡抚,周忱的政绩首屈一指,这也是如今的公论了。
能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将曾经的变法彻底完成,从而名留青史,再无遗憾,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翁世资是元狩七年进士,一开始被授予户部主事一职。当初翁世资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查阅旧档,一方面开阔自己的视野,一方面借此探究政事的利弊得失。
对于周忱在江南的改革,翁世资没少研究。那些改革,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一场小规模变法了。
一个赋税改革,一个盐法改革,那都是硬骨头中的硬骨头,难啃得很。
周忱把翁世资视为工部尚书的后继人选,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资辅啊,工部在京师有三件大事:铸钱、打造军械铠甲、制作火炮火铳。
尤其是铸钱,一定一定要搞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只要这三件事做好了,不弄出什么大问题。我会向圣上举荐伱接任尚书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在外城工部诸厂巡视了一大圈。
翁世资正当盛年,倒没什么,周忱可是有些吃不消了。
翁世资提议道:“老尚书,前面有一早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周忱也没强撑,同翁世资来到早市。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没有多少食客。
没走几步,一小贩热情地上来招呼,两人在饭摊前坐了,点了两碗馄饨,一张肉饼。
二、三品的高官,平日里是很少如此接地气的。
翁世资问道:“小哥贵姓,你们这生意如何?”
那小贩热情地答道:“回客官,小的贱姓李,在京城做小买卖十几年了。
最近几年,这生意好做了许多。外城的工匠越来越多,顺天府又在此处建了早市,我们只要每月交些租金,就能在这里摆摊。
您现在看着人少,是因为过了饭点。我们早上做这些馄饨、肉饼;午饭、晚饭炖肉炖排骨,一天要用两头猪呢。”
翁世资又问道:“除了客人多了之外,比前几年还有什么变化?”
小贩一听,立即打开了话匣子:“那变化可大了,以前这些食材运进来,都是要在城门口缴税的。
一头猪要收二十五文,两头猪就是五十文。这一个月,我们光买猪就要交税一千五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