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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云霄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

    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在宫变之前,裴棣就已有些自乱阵脚了。

    昭宁公府和太子绑得太紧,偏偏梁明帝看中的储君人选是三皇子。那时他们还不清楚裴云暎是宁王的人,以为他在为三皇子做事。然而三皇子一旦登基,裴家势必遭到打压。

    谁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的赢家是宁王。

    宁王。

    元朗和先太子元禧手足情深,可先太子元禧的死并不清白,昭宁公府虽未直接参与,却也是顺水推舟的帮凶。宁王登基,比三皇子登基的后果严重得多。

    裴家大祸临头。

    裴棣的确在得知此事后急怒攻心,病倒在床,但并未危及生命。反倒是昭宁公夫人江婉被江大人匆匆叫回娘家,到了第二日才回。

    她找到了裴云霄。

    想到那一日江婉在自己面前说的话,裴云霄忍不住发抖。

    “二公子,”一向温婉娇美的嫡母将自己拉到屏风后,低声地道:“你爹恐牵连先太子一桩旧案,为今之计只有先罪己求今上开恩。”

    “罪己?”他茫然。

    江婉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夫君,目光再无过去半分柔顺温情,唯有冷酷:“他死,我们才能活。”

    三少爷裴云瑞尚且年幼,梅姨娘从前只知争风吃醋并不知情势危急,这府里尚能算聪明人的只有江婉和裴云霄,他二人这时便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江婉要以此罪名拿捏他,他竟挣脱不得。

    他也想活。

    于是他把被子蒙在了父亲头上。

    裴云霄骤然打了个冷战。

    裴云暎盯着他,忽而勾了勾唇,仿佛杀人诛心似的,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啊。”

    “不是我!”他蓦地反驳,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不是他。

    怎么能是他呢?

    他在昭宁公府中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庶子,这些年,也无非是因为裴云暎离家后方才能入裴棣眼。即便如此,他仍赶不上裴云暎在裴棣心中地位,后来又有了裴云瑞,他不甘自己所有努力为弟弟做嫁衣,然而到最后汲汲营营空空如也。

    或许他将那方丝绸的毯子闷上父亲脸时,也曾有过片刻报复的快感。

    所有裴家人一起见证了父亲的死。

    这不能算在他头上。

    裴云暎看着他,宛如看一只可笑挣扎的蚂蚁,唇角讽意更浓,“裴大人像养狼一样养儿子,没想到最后,真养出了一窝狼。”

    “裴二公子,”他起身,慢慢走到裴云霄面前,平静道:“没有裴家了。”

    没有裴家了。

    裴云霄恍惚一瞬。

    昭宁公府已然落败,曾经的兄长先他一步看清这府邸光鲜下的肮脏与自私,于是憎恶,于是离开。如今父亲已不在,不会有人再庇护昭宁公府。父亲的死或许能让他们留下一命,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只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活着,等待将来某个时候,或许当头砸来的铡刀。

    裴云霄跌跌撞撞出了门。

    裴云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背影,直到门口渐渐挪来一个人影,那人在日头下抬起头,沉默地望着他。

    他微怔。

    来人是陆曈。

    她像犯了错般,小声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

    裴云暎默了一下:“没关系。”

    他转身走回屋里,第一次面上没能挤出笑容,陆曈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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