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孝在他后方看了一会儿,马上明白弘安帝为何会把他们叫来了。

    从青年登基起就爱搞臣子心态的弘安帝,这次还真不是纯粹为了吓唬人,颜君齐答题的方向在众考生中别具一格。

    别人重点在论战之时,战之势,战之理,从是不是正义,准备是不是得当,发起战争的条件和必要性等等各方面来论。

    但几乎所有人论的重点都在战前,或多或少,都在维护弘安帝的面子,默认战的合理,即使本人觉得不对的,也硬要往合理、应该、利国利民上拽。

    有大着胆子批评的,其实也不太敢写实,都是写历朝历代发动战争的影响种种,因为不敢写,不敢议,不敢批评,反而写的别别扭扭不伦不类。

    而颜君齐不同,他写的也是影响,而且重点完全在战之后,但他与别人的别扭拧巴,讨论道德、讨论历史上的得失例子不同,他分析的就是眼下的大岐、眼下的蛮族,没论这场仗应不应该打,而是既然打都打完了,该怎么将战果最大的发挥出来,从而利国利民。

    范孝看得心惊肉跳,这份答卷,准确无比地戳中了弘安帝的痒处。

    他们这些近臣最明白,这场战争的得失,是弘安帝的心病,他打了,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举全国之力打了,赢了。

    刚赢的时候,满朝欢庆,主战派扬眉吐气。

    可随后,他们发现,好像又没赢。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和来之不易的胜利,并没有给大岐带来足够的好处,甚至影响了弘安帝的声誉。

    从蛮人手中收来的广阔土地没有使大岐获得足够的财富,还成了一个吞金兽、无底洞。

    几年下来,连曾经支持弘安帝开疆扩土的朝臣,都有些转向批评了。

    那些批评他们可以充耳不闻,大不了将那些发牢骚的迂腐臣子打发回家。

    可问题是,现在的局面,不是弘安帝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是看着大岐逐日强盛,无比的繁盛。

    弘安帝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决策。

    他不允许蛮人如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悬在大岐头顶,他也不允许他的大岐穷困贫弱。

    他希望在他人生末年,能看到大岐像打赢蛮人一样,在繁荣上也取得一样辉煌的胜利,他希望大岐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兴旺。

    只是,这一场仗似乎更难,更持久,连精力充沛的弘安帝都有些迷茫了。

    大岐的未来在哪里?

    大岐真的会因为打了一场仗,一蹶不振吗?

    朝臣的批评让从当太子时就无比自信无比坚定的弘安帝不自信了。

    他犹如一头困兽,在与看得见的对手撕咬中挣扎的太久,不知不觉脚下已经长满了荆棘。

    他的朝臣们,该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们,盯着他的伤口批评起他不该走到荆棘丛来。

    弘安帝是傲慢的,是强横的,是不听劝的。

    他根本不想听那些陈腔滥调的牢骚,那有什么用呢,抱怨几句指责几句就能给他换来钱吗?

    如果骂他一句能得一斤米,一文钱,弘安帝会下令全国百姓每天必须骂他一百句,朝臣必须从早骂到晚。

    可,换不来啊。

    后悔、指责,吹捧、肯定,同样什么都换不来。

    曾经他想名扬青史,如今他只想摆脱困局。

    骂他不会让他难受,夸他也不能让他高兴,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他不想要什么才子,也不想要什么锦绣文章,奉行实用的弘安帝此刻想要的是能帮他,帮太子,帮皇孙治理大岐的人。

    而满殿的考生,只有颜君齐一个人在这样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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