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她:“你有时让我觉得有点可怕,是主角的见识和格局突然照耀到我了吗?”

    李清愁没听懂后半句,但她不介意薛玉霄偶然冒出来的奇言妙语,只是随意笑了笑:“不及陛下多矣,天底下最可怕的是陛下你呀。”

    薛玉霄也不反驳,干脆倚靠在她的身侧,在多年未曾改变的封北宫阁楼上闭眼休憩,才闭上眼,忽然补了一句:“裴郎不是奖赏……他是礼物。”

    李清愁问:“谁给你的?可别说是我啊。”

    “……老天。”她顿了顿,困兮兮地说,“……命运。

    李清愁忍不住笑:“你信命运啊?”

    “不信。”薛玉霄很快说,但又犹豫,“如果是他,可以信一点点。”

    李清愁望着天边繁星,侧身让陛下靠得更舒服一点:“你其实很想他吧?……我也很想小意。不过女人在外,撑着强硬面孔也是常事,嗯……信一点点是多少啊?”

    “……”

    “陛下?”

    “就是……”

    薛玉霄没说下去了。

    这样一个正月中旬的大胜之夜,将士们的凯歌回荡四野。而率领全军、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就那么随意地依靠在她的李将军身侧,借着月色、刀光、乌鸦鸣叫之声,安定而沉缓地睡去了。

    这是她出征以来,睡得最为安稳酣甜的一夜。薛玉霄没有梦见任何与战争有关的残忍景象,没有梦见百姓垂泪、万民长歌当哭……她见到一笼薄雾寒香间,裴饮雪坐在薛园的窗下记棋谱,教她时下风行的《庄子》之议,他半潮湿的长发披在肩上,缱绻如浓墨晕染,那条发带就那么松散地脱落,随风而荡——

    拂落在她的掌心。

    千次、百次地,落在她掌心。

    黑云压城城欲摧(1)

    第102章

    京兆,椒房殿。

    天色刚刚明亮,宫内常侍自内侍省而来,隔帘将誊抄的文书递给殿外侍奴。侍奴躬身一礼,双手接过,转入内室。

    裴饮雪起身洗漱时,还剑展开文书,从旁阅读,说道:“……捷报频传,已下朔州,此后当直取燕都……”

    裴饮雪用布巾擦拭面上的水珠。他的发丝沾了清水,黑发微微潮湿水润,而在一片乌黑之间,更多的、难以遮掩的白发掺杂其中,成缕地交错在青丝里。

    还剑慢慢停下话语,望着他低声道:“公子,陛下交战得利,应当很快就能取下燕都回朝,到时候就能……就能陪伴于您了。”

    裴饮雪看了他一眼,望着自己近些日子愈发冰冷的手指,室内火炉烧得温暖,而指间却流露微微僵硬之意。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已数日不见外人,你要严谨叮嘱,不允许面生的人擅自进来侍奉,更不允许将我的消息流传出宫,只说是孕中懒怠贪睡,其他的一个字也不可以提,尤其不可泄露给前朝知晓。”

    他的寒症比想象中发作更快,这似乎是身怀有孕所带来的变化。

    还剑哽了哽,垂首应答:“是。”

    “还是找不到七郎的踪迹吗?”

    “崔神医前些日子出现在忻州一带,仍向北而行,大约已经过了边境,到了两军交战之地。忻州暂定的通行驿站收到凤君懿旨后,已经拿着令牌派人向北寻找,说不定很快就能遇到神医了。”

    “忻州……”裴饮雪在脑海中思虑片刻,“……他是随着战事而行的。七郎一路行医、救死扶伤,才能捕捉到他的行踪轨迹。他这条路线,几乎是尾随大军而去,是为了,陛下。”

    “还要再传令请神医回京吗?”

    “不必。”裴饮雪道,“不急着询问他,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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