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立场不会永远属于士族。薛玉霄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她的立场属于她自己。
“不过?”裴饮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语背后的隐含之意。
薛玉霄却摇头不语,她凑近两寸,拉着他的手挪到另一边,催促道:“你怎么只量一点点,那能准吗?”
裴饮雪呼吸一滞,感觉到她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发鬓上的钗环几乎蹭到他的脸上,冷冰冰的、银蛇般的额坠在眼前摇晃——如吐信一般晃动着,缠绕着。
他别过眼,深呼吸,面色保持如常地克制道:“万事小心。”
“好。”
“少看谢不疑的脸。”
“好……诶?”薛玉霄抬头。
裴饮雪轻咳一声,面色严肃地道:“会被发现的。”
薛玉霄眨眨眼,跟他分析:“你放心,我的演技是数一数二的,都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了,我不信他能看出来。不过事有万一,如果他看出来,免不了要来硬的——”
裴饮雪从袖中把金错刀递给她。
薛玉霄嘴角一抽,一边感叹两人的默契,一边脊背生寒,这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你怎么还带着?你天天带着睡觉?”
裴饮雪道:“一旦事败,如果你看他貌美,下不去手,我也可以……”
“好了好了。”薛玉霄接过金错刀,无奈道,“你放心,我不会被美色所惑。”
裴饮雪盯了她一会儿,在改衣服的间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悄声自语:“……这倒是。”
狂歌五柳前(4)
第27章
皇宫。
谢馥跟赵闻琴秉烛夜谈,通宵达旦,已至鸡鸣。
天边露出一道鱼肚白的微光,两人面前的蜡烛燃烧殆尽,烛泪流淌整夜,将底座凝固着连成一片。
赵闻琴已昏昏欲睡。
啪嗒。皇帝指下响起落子声,她和颜悦色地推了一推赵中丞:“赵卿,该你了。”
赵闻琴艰难地掀开眼皮,随意下了一子,不多时,果然听到谢馥又问她:“书是兰台馆阁校对刊印,书坊也隶属于兰台,中丞怎么会全无印象,不知此人的行踪呢?”
赵闻琴惫懒道:“臣近日为戏中最后一折苦苦思索,实在无暇顾及书坊之事,您知道,臣已有半年不到兰台去做事,身子骨支撑不住,人的精神也不够了。”
这确实是真的。
皇帝问:“当时负责印刷的人呢?”
“据印者所说,那人平平无奇。兰台所发之书,每日都数目不少,怎么能人人都记得清呢?何况……只留笔名的隐士之风,乃至前朝便有的。淑女不慕荣华、不贪富贵,这是陛下常常称赞的好事啊。”
赵闻琴看着她,颇为认真地如此道,随后又疑惑,“既然陛下想要征召她,为何不下旨以礼相待,聘请她入朝?”
谢馥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指尖绕转棋子,道:“朕担心有人冒领身份。”
“这倒不必担忧。”赵闻琴笑道,“近些时日确实有人贪图盛名,认领身份,但大多是浅薄无知之辈。盛名之下无虚士,若是连臣所出的书中辩题都说不清楚,那必然是冒充无疑,如此奸猾险恶的小人,早已被臣按律斩杀。”
谢馥表面赞赏,呼吸却跟着一顿。人头落地的那几人里面,其中就有她暗示派去的。
赵闻琴真是油盐不进……要是她肯放松一些……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则一肚子的心思。表面为臣者恪尽职守,为帝者仁义谨慎,实际上两人的交锋已经在这个夜晚打过几个转儿了,每一句话都充满试探、回绝、思考……释放的信息也保持模糊,谢馥根本猜不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