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惆怅隐藏得很好,并不愿意让薛玉霄察觉到,以免反而让她挂怀。裴郎整理心绪,看起来很平淡地问:“可知归期是何时?”

    薛玉霄道:“不知归期,但三月内必返。进了冬日,粮饷供应更为艰难,无论是有功有罪,都会返回。”

    “好。”裴饮雪点头,“那时园子应该已经竣工,你还没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薛玉霄抵唇思考,她道:“叫如意二字吧。”

    “不像是你会起的名字。”

    确实不像。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譬如王丞相住在放鹿园,所谓且放白鹿青崖间,然而她位极人臣,身为中枢权贵,连京兆都不能轻易离开,如何遍访名山?薛司空住在太平园,可她常年往混乱艰险之地修葺工程,铺桥修路、开凿运河,受到的暗杀排挤也不知道有多少,可天下太平,仍旧只是空话。

    “把心思放在牌匾上,那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吗?”薛玉霄道,“只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够了。”

    裴饮雪神情一滞,空空地动了一下喉结。她分明只是随意一句,却让他极力压制隐藏的心绪忽如烈火焚烧,裴饮雪在遇到她之前,绝不相信自己会失态至此。

    他将算数的笔杆攥得极紧,墨痕洇透纸面。裴饮雪忽然放下笔,起身将妆台上一面镜子取出来,将之打碎。

    这面青镜只有巴掌大小,正好碎成两半。他将其中一半交给薛玉霄:“愿卿无恙而还。”

    薛玉霄还未开口,裴饮雪便又取出金错刀,放置在碎镜之上,他道:“这刀在我手里已经没什么用了。你带在身上,隐藏在不易察觉之处,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可以代我保护你。”

    这并非只是碎镜与赠刀,而是牵动着分离遥望之人的心意。薛玉霄抚摸刀鞘,掠过上面镶嵌的珠玉宝石,抵在错金的刀柄上:“我一定将它带回来。”

    裴饮雪颔首不语。

    至此,离别之情终于填满彼此的胸口,连薛玉霄都感觉到一丝怅然不宁,她看着裴饮雪整理随行之物的身影,忽然叫了他一声。

    裴饮雪偏过头看她。

    “你……”薛玉霄道,“等我回来。”

    裴饮雪微微一笑,认真答应:“好。”

    次日清晨,薛玉霄与军府众人骑马离京,亲戚友人相送至城门外,裴饮雪并没有来。

    李清愁问:“如何,小郎君可是生你的气了?”

    薛玉霄摇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懂他。”

    李清愁:“……”

    “你不懂。”薛玉霄更加坚定,“裴郎昨夜已经与我分别过,他待我至诚,已经算是相送过了,我们乃是超脱物外的知己之情,心意相通,外人不明白。”

    李清愁:“……好好好。”

    薛玉霄说到这里,想起她是原著女主,忽然又尴尬了一下——这个“外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李清愁倒不在意,她在秋收宴后就跟袁氏的一位小公子相识,便指了指远处的车马,道:“看见没有,来送我的。”

    薛玉霄:“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