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心里没有我。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好朋友、或者好朋友的弟弟,我知道的。”

    薛玉霄默认了。

    崔锦章用手捂了捂眼睛,重新睁开,好像把什么东西憋回去了。他道:“虽然我说喜欢你,但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志向。我还是会到处周游,会离开京兆,去各种地方行医、见识风土人情。我不会留在你身边,薛婵娟……我不会留在你身边。”

    薛玉霄道:“你的志向在天地之间,帮过我的忙已经很多。”

    崔锦章转头看了看她。

    他的眼睛那样清明澄澈,如同潺潺溪水。他如此地赤诚真切,没有半分藏匿和掩饰。但他的眼角还是红红的,也许是刚才跌进雪里一时进了沙子。

    “我不会嫁给你,你也不能娶我。”崔锦章说,“但我还是……在某一刹那,某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我想要一辈子都能见到你……”

    薛玉霄沉默片刻,说:“可是,只能见到我。这有什么意思?七郎,你终生向往自由,如果被抬进宅院里困居一片红墙之中,才是命运对于自由者的凌迟。你应该要一直快乐下去。”

    崔锦章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木棍,在雪上划来划去。他道:“你要是一个江湖侠客就好了……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薛玉霄忽然生出一些无由来的愧疚感,哪怕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本该喜欢上的就是一个江湖侠客,而她集万千宠爱的背后,却干系着一个家族的兴盛和衰落、士族与皇权的彼此制衡,她无法潇洒地一走了之,更何况,她心里有裴饮雪。

    崔锦章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你做什么。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不后悔……要是一直憋在心里,有朝一日离开京兆,我一定会后悔莫及。既然你只把我当朋友,那我们就……就一直当好朋友。即便不能同行,我愿与你终生为友……好吗?”

    他说完这些话,还十分谨慎地、试探地问薛玉霄的意思。

    薛玉霄叹息道:“七郎,人遇到令自己内心烦忧的人事物,应该即刻抽身,眼不见则心不烦……”

    她劝了半句,崔锦章的眼眶便瞬间红了。他压抑再三,终究还是没忍住,突然起身撞进她怀里,把一身从容、衣着不乱的薛氏少主推倒进雪地里,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喊道:“薛婵娟!你有没有心啊!”

    薛玉霄一时不好还手,满头簪钗都缀上了残雪,她握住崔七的手臂:“……我是真心为你考虑……”

    “你不是!”他大声反驳,气得想咬她一口,但怒到一半,望着她的眼睛又怔愣地呆住了,他的眼睫垂下来,被泪水沾得黏连在一起,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薛玉霄才要扶他起来,就被崔七抱住大哭。他哭得抽抽搭搭的,连其他人都惊动了。

    薛玉霄手足无措,连忙安慰,听到声音出来的薛明严立在门槛外,不知道前因后果,命侍奴给两人整理衣着,开口道:“三妹,你多大了还欺负人家?要让着小郎君。”

    薛玉霄顾不上解释,先顺了顺崔锦章的背,把手帕递给他,随后才回头对二哥道:“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崔锦章缓过来,声音沙哑,语带哽咽地告状:“薛二哥哥,她就是欺负我了!”

    薛玉霄:“……”

    薛明严走了过来,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薛玉霄,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两下,哄小孩似得拉住崔七:“二哥哥帮你报仇了,她是不是跟你玩没让着你啊?”

    崔锦章看了看手帕,没舍得用,拿手背擦掉脸颊上的泪痕。他居然真吃这一套,嘀咕道:“她什么都不答应我。”

    薛明严:“你要霄儿答应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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