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有立刻答应,一团冰雪附着在她身上,仿佛将一切痛楚与灼热都拥入怀中,以身体来覆盖、消融。他低低地无声落泪,与薛玉霄交颈相拥,不肯松手,仿佛要依偎着她、紧贴着她,直到天地终末之时。
薛玉霄察觉到他胸腔里的跳动,从紧张激烈无比,在怀中逐渐归于和缓。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到窗外簌簌的飞花之声。
他只失控了非常短暂的一刹那,气息还支离破碎得没有完全平复,却已经起身去取药,为薛玉霄涂抹祛疤的药霜,随后又去服用侍奴所熬的汤药,免除她的担心。
汤药虽苦,却是调理身体的良方。他思绪混乱地喝了药,为了不显得太难过,便与薛玉霄说起春耕农种、水上商船等等要事,这些事太过漫长,说起来就刹不住闸,至日暮,厨房备好了晚饭送来,薛玉霄这才想起没有去拜见母亲。
她用了饭刚要去见,门外忽然有侍奴禀道:“郎君,舅表姨父和小公子又来拜访了。”
裴饮雪正为妻主挽发,将一支珠钗簪入鬓发间。薛玉霄问:“什么姨父?”
裴饮雪道:“你去见母亲大人吧,我来处理。”
他将一件璎珞在她颈项戴好,入手的肌肤细腻温润,身上满溢着女子所用的馥郁熏香,兼有桃、杏之流落入怀中的花木之气,裴饮雪明知与她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见完岳母就回来,却仍然不舍,握着她的手沉默半晌,忽然上前蹭了蹭她,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留在她怀中似得。
薛玉霄忍不住笑了笑,低语:“舍不得就直说。”
裴饮雪拉开距离,转过脸:“我没有。”
薛玉霄更想笑了,她不想惹恼了裴郎,轻咳两声压下去,上前用力抱他,把彼此身上的味道交融混杂在一起,直至幽冷梅香盈袖,这才松手离去。
薛玉霄走后,还剑这才进来抱怨说:“当时为了十万钱而已,就把公子的婚约废弃、买卖出去,幸而遇到的是咱们少主母,才情品行绝艳无双,不与传闻相同,要是遇到崔大小姐那样的纨绔权贵、或是遇到袁家袁小姐那样森严狠辣的人手中,过得生死不保,他们才不会管。”
裴饮雪整理衣着,添了一件厚外衣出去,初春日暮,尚有寒气未散。
还剑继续道:“现在咱们少主母是侯主,军功彪炳,才名远播。”他顿了顿,给郎君整理了一下腰间玉佩,“姨父反而要说和他的儿子做正君,全然没把公子放在眼中,这不像贵族主君做得来的事。不怪河东郡常有人嫌他只会敛财攀富,全无半点风骨,有损郡望门庭。”
两人已行至中途,裴饮雪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剑便不再言语。
进入正厅,仆役将裴氏主君、裴氏嫡小公子引入座上奉茶,礼节周到。裴饮雪礼过入座,还未开口,裴氏主君便问:“薛侯主不知何时回来?你也给个准信儿才是应该的。我问你的书信,你一概没有回,眼里怕是没我这个长辈,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家弟弟。”
裴饮雪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少年,小公子大约十六七岁,跟崔锦章年龄相仿,但他养在豪门深院里,并无崔七郎身上那股疾风劲草的疏朗气度,反而颇为柔弱、娇贵。
“园中事忙,不免忘了,不过桓弟弟不是定给了萧家?有约在前,怎可轻毁。”
裴氏主君道:“你如今的名分地位不是毁约弃信来的?世人一味遵循诺言,反而耽误了大好时机,真是瞎了眼睛。连你都能受宠,月桓如此资质,你不要妒忌他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做妒夫阻拦妻家议亲,世上兄弟同侍一妻的事可多着呢。”
裴郎虽在内学堂上学,但他一贯藏秀于内,不示于人前,除了外表无法遮掩外,棋艺诗书,只有他的老师顾传芳知道。
裴饮雪叹道:“姨父来京只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