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去,这些年在六镇落地生根,也有不少在他庇护下从了军。代国从军饷银极少,大头是靠掳劫,但六镇穷苦,他又是跟着谢父学的兵法治军,绝不会干出掳劫民财的事,所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土地分给府兵耕种,免除赋税,以抵扣军饷。南人兵都无二话,领了便种,北人兵起初有许多抗拒不肯,被他几次军法处置,这才老实了,如今六镇那边已有大片良田,军需极大缓解。但也只限于六镇,其他地方都是北人兵,骄横自负惯了,怎么可能耕种?“只怕别处行不通。”

    “行不行得通,也由不得他们做主。”范轨轻哼一声,“早该这么干了。北人不事生产,只靠掳劫,将来天下一统,去哪里抢?自己抢自己?这不是长法,陛下和我都觉得这法子好,可以全国推下去。”

    桓宣到这时候,差不多推测出了元辂的心思。只许北人从军,只许宗室掌兵,那么军权太容易被宗室掌控,元辂便是走这条路子篡位的,他要防着别人也这么干。准许南人从军,分田免赋税,一来能解燃眉之急,二来分走宗室权力,三来南人没有根基,也好控制。

    “回头你把六镇的法子理一理报上来,陛下急等着,”范轨勒马停步,“我就送到这里吧,大将军,一路顺风。”

    他掉头离去,桓宣回身目送,忽地看见天边一抹白色,是昆玉峰没化的雪顶。思绪一霎时飘回那座尼庵,飘回那小小的佛堂,他和她曾并肩跪在谢旃灵前,长谈许久。心绪柔软下去,她这时候在做什么?如果知道他已经走了,是会难过,还是会松一口气?

    多半是会松一口气吧。桓宣拨转马头往大道上走去,她那么厌弃他,连见面都不肯,只有他还恬不知耻的,一遍遍想起她,梦见她。

    一念及此,梦中的情形立时又纷乱着涌上来,眼前晃来晃去,全是她嫣红的唇,软的润的,口腔里开始发粘,梦中的滋味仿佛萦绕在舌尖。简直是无耻,无耻透了。桓宣重重一脚踢上去,乌骓狂奔起来,冷风刀也似的割着脸颊,浑身的燥热这才消下去了一点点。

    又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回头一望,王澍单人独骑飞也似地往近前跑,边跑边喊:“明公,傅娘子被傅美人接走了!”

    桓宣脸色一变,一刹那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是元辂,怪不得突然要他提前离京,怪不得引着他从东门走。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她怎么样了?心跳一下子快到不能忍,拨马回头,宿卫一涌而上团团围住,领队横刀挡在面前:“陛下命大将军去六镇,不得回头!”

    桓宣勒马,握住腰间长刀。

    宫城。

    车子驶进宫门后突然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行去,傅云晚吃了一惊,迟疑着问道:“不是要进宫吗?”

    “是进宫。”傅娇挽着她,叹了口气,“但不是去万寿宫,是去陛下从前的安乐宫。”

    安乐宫,元辂做皇子时的住所,登基后便扩充成行宫,与宫城以夹城相连,平常很少有人过去。天光突然暗下来,车子驶进了另一道宫门,门内停着一辆小车,傅娇挽着她,落下了泪:“七姐,我和八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陛下要单独召见你。”

    傅云晚从窗缝里望出去,看见高耸入云的夹城,那么长,绵延几里也看不见尽头,傅娇和傅羽仙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车门关上了,四周沉入一片死寂。

    傅云晚突然觉得害怕,喘不过气,车子像牢笼,她就是笼中的鸟雀。当当当一片声响,门窗都从外面锁死了,车子晃了一下开始起动,傅云晚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手心贴着手肘内侧坚硬的小刀,蓦地想到,这么隐秘的去处,就算桓宣找过来,恐怕也找不到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傅云晚连人带车被抬起来,车厢微微晃动,傅云晚紧紧抓着扶手,直觉七拐八拐不知穿过多少庭院,终于被放了下来。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放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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