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随宁跟向斐然上山过几次,也颇能认识些植物。

    山中八月,正是果期。

    “这是羊角拗,你看它,现在正是果期,这是它的蓇突果,像不像一对羊角?哎别摘,有毒的。”

    “这是假苹婆。”

    “这是草珊瑚。”

    “乌蛇木。这个可以吃,甜的。”

    商明宝本能摇头:“我不要,名字很吓人。”

    “正式中文名叫罗浮柿嘛,你尝尝,就当野生柿子。”方随宁热心得很,折下一枝橙黄果实。

    两人分着尝了一口,不约而同呸掉。

    “嗯,有些东西没有进入市场,果然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到五指毛桃,方随宁眼睛亮起:“这个!五指毛桃!炖汤好好喝,你喝过吗?”

    商明宝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喝过的,只是不知道叫这个。”

    这快算是东省省汤了,炖鸡或者猪骨都别有风味。既然遇到了,方随宁便两手齐上用力拔出,喘着气介绍说:“它的根部可以入药,中文学名叫粗叶榕,来,我教你辨认,很好认的。”

    她晾着被她连根拔出的植株:“你看,它的叶序是互生的,摸着像纸,边缘有锯齿,这是它的果,金黄色,外面披着硬毛。”

    她让商明宝跟她一起做五指毛桃杀手。

    商明宝第一次当杀手,还有点迟疑,方随宁惊讶道:“你没有拔过什么植物吗?”

    商明宝诚实地摇摇头。她只当过摧花辣手。

    在方随宁的坚持怂恿下,商明宝两手抓住粗叶榕的茎向上用力。似乎,土壤里有“啵”的一声,是粗叶榕的根系不得不背景离乡了。

    再见了土壤,今晚我就要跳进砂锅……

    随着根须细碎的断裂声,土地的阻力由重至轻,一阵难以言喻的快乐,战栗地传递了商明宝的全身。

    “好奇怪啊!”商明宝呆呆傻傻地攥着这株被她连根拔出的粗叶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却完全不受控地扬起:“好奇怪的感觉啊……”

    有点爽,又奇异地非常满足。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满足。

    方随宁严肃地说:“朋友,这是你远古祖先对你的呼唤,邀请你一起感受万年以来刻在你基因的丰收喜悦。”

    商明宝下意识地仰头看看天。

    瓦蓝的天被树冠切割,撒下阳光碎金。

    再低头看看地。

    泥土在她脚下零碎,那些匍匐在地上的结缕草被她的脚步踩扁了,虎耳草迎风招展,白色的花轻轻摇晃,宛如一只只白色的纸蜻蜓。

    那阵陌生的战栗还在她体内游走,她深深地呼吸,忽然觉得连毛孔也在呼吸,呼吸旷野里的一切。

    “你什么表情啊。”方随宁简直哭笑不得:“你不要表现得好像第一次做这种事好不好?”

    商明宝抿着唇,不回答她,非常干脆发奋地弯下腰:“要拔多少?我来。”

    方随宁提醒:“你小心干多了手心磨红,然后就会变成薄薄的手茧。”

    商明宝果然迟疑了一下。她的手很漂亮,是天然为最华美的珠宝而生的。

    但是,谁知道呢,也许高珠有高珠的快乐,五指毛桃有五指毛桃的快乐。

    带着粗叶榕和一大捧野花回家时,连脚步都轻盈。

    方随宁虽然率性,倒有些小洁癖,先她一步去洗头洗澡。

    商明宝便快乐地将五指毛桃交给兰姨,抱着野花慢悠悠地往楼里走。

    向斐然那一排闲人勿进的平房院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台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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