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视精美金器,是没有把钱财放在第一位。
眼神极快掠过了正中央处悬挂的佩剑,偏偏这剑完全复刻了拿破仑常用佩剑风格。
作为崇拜者不看正中央的剑,第一反应却看向昏暗角落里的油画。是不是有点怪?
角落里,是疑似达·芬奇所绘的《救世主》。
此画销声匿迹已久,上次出现的明确记载是一百七十年前,传至查理二世手中。
后来,有关它的踪迹就模糊起来。
仅余书页上的只言片语,与早年其他人的临摹画作显示它的确存在过。
达·芬奇之名如雷贯耳,会对他的油画产生好奇很正常。
关键是于连曾坦言对艺术兴趣不大,而他心底崇拜拿破仑。
为什么不在意墙中央的拿破仑风格佩剑,而下意识更关注放在阴暗角落的油画?
这可以被解释为故意掩饰对拿破仑的崇拜。
除此之外,下意识关注油画有多少是出于对艺术的欣赏,又有多少是认为拥有这幅就能彰显身份地位?答案不言自明。
“索雷尔先生要的不是单纯的金钱,他更想要被推崇被认可的地位,而他内心真实的喜好在一定程度上能为野心让位。
恰如他极度厌恶法国教会,但仍然能委身其中,还把派教义学得信手拈来。幸而,这不是全部。”
“放弃法国的一切,选择来英国从头开始,就是奋力一搏的反抗。他本心未泯,目前还不愿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其实,人有野心很正常,就看以哪种方式完成目标。现在谈对他委以重任,为时尚早。总之,有待观察。”
布兰度给出以上判断。
休谟点头赞同,“我看波旁王朝维持不了多久了。查理十世比路易十八更加过分,满脑子推崇旧制,却不想大革命来过,拿破仑也来过。有过一次推翻波旁王朝,就会有第二次。
这种时候,索雷尔在英国能不能成功犹未可知,但不会比留在法国更糟糕。现在的法兰西给不了他想要的,反而会让他成为激烈冲突的牺牲品。”
“您想得真周全。”
布兰度为休谟添了一杯温水,没有再劝不要费神操持,有时人需要心有挂念,能够守住一股精气神。“隔壁大乱将起,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需要您的指点。”
所以,可否请死神等一等再来。
布兰度的理智再清醒,但总有不舍之情,希望能晚一分钟再说永别。
休谟端起杯子,轻笑着摇头。
“小班纳特先生,请不要哄骗你的老师。瞧瞧这间会客厅,金器、佩剑、油画皆是你一手布置。今天的终场考核不是我的意志,而是你的。”
休谟扫了一眼木板油画。这幅《救世主》当然不是达·芬奇的真迹,而是布兰度的仿作。
至于仿得有几分像?她没见过真迹也就无从定论,只能说与早年间流传下来的临摹作品非常像。
休谟早就想明白了,“考验人心也好,判断时局也罢,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了,可以放心离去。孩子,你不必伤悲。人生长不过百年,我就先走几十年去探一探亡者之路。”
布兰度只能点头,竭尽全力控制住了想挽留的手。
人力总有不及之处,不能让休谟觉得有未尽之事而抱憾而去,不如微笑松开手。
*
七日后。
1829年,七月十四。休谟终是赴死神之约,与这个人间说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