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多纳不知道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但他决定姑且如此认为。考虑到克隆体一直以来都表现得非常稳定,只有少数时候突然短暂地发作一下,他认为情况还算是比较乐观的:不知怎么跑过来的孤魂野鬼没法夺取克隆体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偶尔通过一点投射在精神上的幻象搞一下克隆体的心态这样子。至少在他第一次听到克隆体“不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难以克服的困难”的当时,他是愿意这么相信的,并且也相信,这些症状确实会如当事人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步减轻。 但现在,他看着眼前有些颓丧的克隆体,觉得事情大概不会如他原以为的那样简单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和亚空间有关系的事情,本来也没有哪件能一路顺顺利利走到终点的。
“您到底在镜像当中看见什么?”阿库尔多纳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但他依然尝试挣扎,“又或者,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从外部获取一些帮助呢?”
“不。”克隆体几乎反射性地强烈拒绝,“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我能自己处理这个问题。”
“但您这一次发作时显然比上一次更加……”阿库尔多纳想说“不受控制”,又觉得自己不该说得这么直白,可他绞尽脑汁想要给这个词找出一个听起来温和些的替代品却什么都没找到,于是不得不干脆让这句话就这么无疾而终,转而摆出另一个事实,“您上一次只打碎了一面镜子,还是因为我的倒影突然出现在里面,您被吓到了。在上次,我可以把那件事归结为一场可笑的事故,从而混过去,但这一次,您甚至没给自己的体面留有任何余地。就算别人不知道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会清楚地意识到,您现在对镜子过敏。”
克隆体在这一次里打碎了他身边所有能够到的镜子:起居室里的,衣柜里的,洗手间里的,梳妆台上的,无一幸免。甚至于仆役没有从地毯上捡到大块些的碎片:他们推断,比凡人的一只手掌更大的碎片全都遭遇到了二次打击,在一种与原体近似的力量之下化为了齑粉。
椅子上的克隆体想要反驳,但他最终没能反驳出来什么,于是在由一点肢体语言所表达的轻微不满之后,他重新调整了坐姿,脸上的神情显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阿库尔多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于是及时地让谈话向前推进了一步:“如果您不确切地告诉我,您身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那我又该怎么帮您呢?”
“因为这没什么意义。”克隆体的语气非常苦涩,他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之中,“这是……这显然是只有我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我或许不该说丧气话,但……那些有关真正福格瑞姆的‘不好的幻象’,在镜子里看起来越来越真了。你明白吗,我不是福格瑞姆,但我的基因,我的出身,我的一切都决定了,我也不可能‘不是’福格瑞姆。那个骄傲自大的堕落者的一切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
阿库尔多纳不安地在原地扭动了一下,尝试性地打断了对方:“这很可能只是一些亚空间把戏。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可信的智库——”
“——这不仅仅是‘亚空间把戏’的问题。”克隆体放下手,急促地打断了阿库尔多纳的陈述,将自己的面孔转向对方,语气近乎斥责,“你看不出来吗!这个问题明明如此浅显——你看我的脸!”
略受惊吓的阿库尔多纳停下了话头。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陡然激动了起来,但还是本能地按照对方说的,站在原地仔细地观察了克隆体精致光辉的面容,并认为它一如既往的完美,除了少许疲惫与愤慨造成的痕迹之外,阿库尔多纳没有从上面找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您和往常一样。”即便知道这大概率并不是对方想听到的答案,阿库尔多纳依然选择以谨慎的态度发表了自己诚实的感想,顺便按照藤丸立香给他递过的时灵时不灵的小抄补上了一句,“依旧光彩照人。”
克隆体笑了——被气的:“我不是让你看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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