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带着卡勒布博士去到办公室,把满架子的书指给他看。
架子中间有一本《张黑女墓志》拓本,是柏忠华生前最喜欢的魏碑帖。
“这一册的书脊正对着外面的那棵树,树下埋着一坛酒。”左佑佑指着窗外道,“是柏忠华先生埋的。等中华大典竣工后,大家会挖出这坛酒来庆祝。”
卡勒布博士冷不丁说:“可柏忠华直到去世也没能喝到这坛酒。”
“等到中华大典竣工的那一天,我们会饮下这坛酒。和天、地、先人一起。中国的传统文化允许后人通过酒来链接生与死,弥补人之有死的遗憾。”
“柏忠华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弥补。缺憾!他的一生一事无成。”
“卡勒布博士,不是每个人都能功成名就,但这不代表他的生命没有意义。”
“意义?意义是用来消解的。”
“好吧,卡勒布博士,让我换一种说法:生活的片段构成了生命。没有来得及品尝一坛酒,没能为崇高的事业打造结局,只是生命中少了一些片段,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生命是缺憾的。”
“你还年轻。明明因为政治!该死的政治!”
小狗经费在卡勒布博士的脚边转圈。卡勒布博士意外的很喜欢小动物,严肃的面上神情缓和一些。
他拍了拍小狗经费的头,“人是政治的奴隶。”
左佑佑说:“汉娜阿伦特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动物是境遇的奴隶,人却时刻有选择。”
“亲爱的孩子。”卡勒布博士用冷静的蓝眼睛注视着左佑佑,“当政治机器碾碎个体的时候,个体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作为中方的接待代表,和国际友人讨论敏感政治话题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措。
因此,左佑佑和简行舟默契地保持沉默。
卡勒布博士自言自语:“政治是一切问题最客观的根源,政治不近人情。”
左佑佑咳了一声,动作明显地看了一下时间。
她提醒:“卡勒布博士,您下午在省图书馆有一场座谈会,我需要送你去酒店。”
她对简行舟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结束了可怕的话题,配合着把卡勒布博士送上车。
等到下午,卡勒布博士结束了座谈,左佑佑带着他前往会议酒店围餐。参加围餐的都是受邀前来的西方教授,一时间英语齐飞。
左佑佑硬着头皮听,好在他们的聊天主要聚焦在新上映的阿凡达电影,接受起来难度不大。
只不过角度比较清奇。
“……阿凡达的第二部简直是一个殖民故事,还用了所谓保护自然的借口。甚至被殖民者的‘英雄’还是一个原来的殖民者,一种‘文明化’叙事。”
哈?
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