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后!”
悟净再度垂首行礼,进入正题:“宝神奴在牢中,与贫僧说了许多,其中有诋毁国朝,诋毁先帝之事,贫僧不愿相信,却也不可不防!”
“此人更有言,太后当年有一个心结,若善加利用,辽能得大利,这也是他这个契丹人,为现在的辽国,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故贫僧不才,斗胆求见太后,正为了开解这个心结!”
刘娥面色微动:“哦?”
她愿意见这个囚牢里的僧人,正是因为对方手中握有一份契丹谍探所写的《南朝杂记》。
虽然此书哪怕传扬出去,也根本动摇不了自己这位太后的根基,可为了某个原因,她还是不希望看到杂记上的内容泄露出去,为世人所知。
所以既然来了开宝寺,顺带见一见这个犯人便是。
但真正与悟净接触后,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作为阅人无数的太后,更经历过那个特殊狂热的年代,所谓的世外高人她见过太多了,能看得出来,悟净并非那种表面青灯古佛,四大皆空,实则六根不净,甚至利益熏心的出家人。
这个人不为功名利禄,反倒坦然赴死。
可一个无欲则刚的僧人,专为了见自己一面,还妄言开导自己,又能说出什么来?
即便是刘娥,也不禁好奇了:“讲!”
悟净道:“天禧二年,西京有帽妖作乱,又传至京师,闹得上下动荡,人心惶惶,不知太后可还记得?”
听到那年,刘娥心头一动,但整体依旧处于平静的状态,微微颔首:“记得。”
悟净道:“宝神奴极为关心此事,他怀疑帽妖是有人指使!”
刘娥语调平静:“确有贼人指使,是一群方士,妖言惑众,图谋不轨!”
悟净微微摇头:“天禧二年,仍是天书神降的年月,各路方士齐聚京师,为官家贺,那些后来被擒获的术士,为何不向朝廷进献祥瑞,获取赏赐,反倒在两京散发谣言,引发恐慌?”
“或者说,他们既然要伪造帽妖,引发恐慌,也该有后续的降服手段!”
“然这些贼子直到被处死,依旧一无所得,审查案情的官员,内官周怀政是大内都知,外臣吕夷简也守口如瓶,即便是‘金刚会’,也什么消息都没有探听到……”
刘娥目光微微闪烁:“如此,这个契丹人怀疑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
悟净道:“宝神奴猜不透,直到从一个太医局的孙姓神医口中,他得知了一件事,又想到了天书封禅的目的,这才觉得识破了帽妖案的真相!”
“荒谬!”
刘娥语气里带着斥责,神情依旧淡然:“天书封禅的目的?区区一个契丹谍细,还敢作此妄言?”
悟净低声道:“先打仗,后有灾,天下动荡,天书降世,先帝于我等小民心中,无疑是上天所庇护的天子,但宝神奴嘲弄贫僧,说这是先帝为自己塑的一座金身罢了!”
刘娥心头一震,面容终于严肃起来。
后世对于天书运动均持否定和嘲讽的姿态,但刘娥作为当事人,岂会不知,当时的真宗有多么困难?
真宗登基后,虽有咸平之治,然天灾人祸频频,咸平末年天降灾象,举国百姓人心惶惶;刚改完年号,京师又接连发生三次大地震;地震还未完全平复,契丹举国来袭;澶渊之战好不容易打完,还未消停多久,荣王宫火又爆发,宋朝数代典藏积蓄毁于一旦……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真宗的统治有问题,这不是一个好皇帝。
真宗深感忧虑,降下罪己诏,权威自然大损,偏偏膝下唯一的儿子又夭折了,那个时候赵祯还未出生,国家多灾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