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府,我在院中播鼗,一位温和的少年听到歌声,绕墙而入,他制止了旁人向他的行礼,搬了一个小小的矮凳,坐在中间,听我唱曲,终了还大声喝彩……”

    “那是我与你父亲,第一次相见。”

    “后来你父亲,要向我学播鼗,呵,还把府中的金银饰品收集起来,全部交给大兄,让他重铸,为的仅仅是让我到韩王府中时常相见……”

    “后来……太宗知道了,将我逐出,若非张耆收留,为了避嫌,还将自家宅子予我,主动搬出去住,我就不得不回蜀中了……”

    赵祯听得入了神。

    对于真宗和刘后的结合,他也大致清楚一些,但当事人这般回忆,当真是前所未有。

    只是温情的回忆终有尽头,刘娥罕见地如一个寻常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讲述完年轻的岁月,突然回到现实:“老身时日无多了,不知哪一次闭上眼,就能见到先帝在远处等着我,等着我再为他播鼗而唱……”

    如果说这一句还算温情,那下一句就令人头皮发麻:“官家,你说老身若穿着衮服,是不是无颜见先帝于地下呢?”

    赵祯一个激灵,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那个关照。

    之前的朝会中,太后正式发难,声势浩大的帝党,如同一盘散沙,两府宰执默然,赵祯孤立无援,唯一收到的慰藉来自于狄进。

    事后他赶忙派张茂则前去,询问有什么谋略,可以挽回大局,制止太后衮服祭祖。

    而狄进只传了一个字过来——

    情!

    母子之情!

    动之以情!

    或者再直白些,论手段斗权谋,是比不过太后的,那就只能谈感情了。

    当然,这个策略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是不是假仁假义,一生历经无数风浪的太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但赵祯对于刘娥,确实是有感情的。

    毕竟他一直到十八岁前,都认为这位严厉的大娘娘是自己的生母,或许与温和的小娘娘杨太妃更加亲近,或许后来对于亲生母亲李顺容有愧疚之心,觉得这些年她受苦了,但心底深处,赵祯最认的娘,还是眼前这一位。

    “不会!”

    所以此时此刻,赵祯固然想到了那个情字,也依旧是真心实意,眼眶大红,泪水滚落下来:“父亲一定不会怪大娘娘,若没有大娘娘,儿子早就被那些臣子欺负了,根本坐不稳这大位,大娘娘完成了对父亲的承诺,父亲岂会怪你?”

    刘娥有些诧异,但又似乎没那么惊讶,含笑着看着他:“我儿,伱这些年虽有长进,却还是心软,太过念情!如你父亲那般,临终前都三番五次防备我,担心这国朝江山的安定,才是一位官家该做的事情!”

    “不过我虽知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但还是生气,气他为什么不能像当年那般恩爱,全心全意地信我!”

    “我非武曌,那一年有人献武后临朝图,我将之撕了,掷于地上,不是真的不贪恋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是清楚,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不知要死多少人,不知要流多少血,更要伤害你!”

    “我不愿杀那么多人,更不愿害你!”

    赵祯大泣:“大娘娘!娘!娘!”

    听了这声娘,刘娥终于动容,伸出瘦削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赵祯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我儿不哭,娘也对不住你,衮服祭祖,不过是与你爹怄气罢了,伤的却是你的威严,来日你亲政后,想要压服群臣,统摄朝纲,便又多了不少难处……”

    赵祯闻言抽了抽鼻子,反倒强行止住泪水:“儿子已经长大了,这些年皆在大娘娘的羽翼之下,也要学会执掌朝政!”

    刘娥终于露出欣慰之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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